第 3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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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长觉把他松开一点,半笑不笑地看着他,“燕天天,你良心呢?”

“喂狗吃了。”燕知噩梦刚醒,心情很糟。

尤其跟眼前这个人,他从不掩饰情绪。

骗自己有什么意思呢?

“行了,不生气了。”牧长觉向他手里放了一只水杯,“喝口水醒醒神,等会儿垫垫胃口要吃药了。”

燕知握着水杯,明知道里面没有水。

感觉上去再真实温暖,也无法真正无中生有。

“好。”

退烧药和噩梦弄得他几乎被汗湿透了。

燕知冲完一个热水澡出来,三十五平的开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他自己以外任何人的痕迹。

他平静地擦干头发,换了身清爽的衣服,到厨房里用清水煮了个菠菜。

燕知一边吃饭一边看手机上的消息。

没有陌生电话。

他不意外。

重逢之后,他并没有跟真正的牧长觉交换过新的联系方式。

而且牧长觉的时间太宝贵,真正的一寸光阴一寸金。

纯从收入上讨论,燕知搞科研一辈子可能都挣不出他一年的片酬。

他俩的人生早就分岔了。

那一晚只是最短暂的交集,就像是陌生人擦身而过。

但他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在通知栏上长久地驻留。

确实没有。

通知栏最上面是望松涛的语音轰炸。

【燕子,回国住得还习惯吗?要不我过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有事儿你得吭声啊,那天晚上你不声不响走了我们吓一跳,得亏前台说你留口信儿了。】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你具体住哪儿啊?这两天你有空吗?我给你带我店里的火锅过去涮。】

燕知这边还没回,那边又接上了。

【你现在胃口比以前好点儿了吗?能吃辣的吗?不能吃我就给你带个番茄三鲜鸳鸯锅?】

燕知嫌他累得慌,直接给他回了一通电话,“住得习惯。有空可以过来。地址等会儿发给你。不能吃辣,可以带番茄三鲜鸳鸯锅。”

“好家伙,这一板一眼的,不知道的以为你搁这写论文呢。”望松涛乐了,“这半天不回消息,忙呢?”

“嗯,”燕知没提自己生病的事,“刚刚洗完澡吃了个饭。”

“行,那过两天带我闺女找你玩去,燕教授熏陶熏陶她。”望松涛乐呵呵的,“要是熏陶不成也没事儿,你可以跟她学涮火锅,小丫头片子吃饭一绝。”

燕知笑了笑,“好。”

那边憋了一会儿,最后又叮嘱一句,“也就是跟我,一问地址你就说,跟别人不兴这样的啊。现在社会乱,什么人都有。”

“知道了,你当爹了,会操心了。”好久不被人惦记,燕知对这感觉有些陌生,但不反感。

“哎,这话像是我燕子说的。”被损了,望松涛反倒舒坦了,“但是头发少染啊,帅,但对身体不好,尤其漂色。”

燕知“嗯”了一声,“知道了。”

“年纪轻轻的,漂什么白头发呀?你已经够好看了……”在电话里唠叨了一溜够,望松涛终于把电话挂了。

没到一分钟,电话又响了。

燕知以为是望松涛没尽兴,接起来却听见一个温柔的女声,“燕老师,这边是学校宣传部的。”

燕知想起来了,之前学校说要给他做个人专访,也是这位行政联系的他。

“有什么事吗?”燕知用一侧的肩膀固定手机,打开PubMed定向搜索最新的同领域文献。

宣传方面的事,他并不感兴趣,准备敷衍两句就挂了。

“是这样的,燕老师。有个剧组联系学校说想要邀请您做他们的角色指导。”行政说话很客气,“工作内容也是和学术相关的。”

然后她报了一个大致的税后薪酬。

听完开头燕知准备回绝了,但是听到最后的数字,他稍微迟疑了一下,“和学术相关的?”

“是的,而且工作强度并不大。”行政一听有戏,更积极了,“导师的社会影响力是计入考核绩效范围的,学校这边也是希望您发挥自己多方面的优势。”

燕知想了想,“我最晚什么时候给答复?”

那位行政征求了一下某位领导的意见,过了几秒才回,“希望您尽快。”

“那具体内容呢?我需要在做决定之前了解。”燕知在显示器上打开自己的日程表,高亮了为数不多的空余时间。

“如果您有意,剧组那边的相关人员会跟您接洽。”行政问他:“您方便给对方什么联系方式,微信可以吗?”

“微信可以。”燕知扫了一眼自己的银行账户余额,手指抹过上面的数字。

他确实需要钱。

挂断电话,他很快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对方微信名很简短,“回时”。

头像是一个橘黄色的卡通烟斗,燕知看着挺眼熟,像是什么经典动画片里面的。

通过了好友请求,燕知出于礼貌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燕知。】

对方输入了好一会儿,打过来也只有几个字,【你好,燕知。】

燕知对低效沟通并没有很多耐心,【请问方便语音吗?】

对方很快打过来。

“方便。”

一听见这个声音,燕知就沉默了。

他忘了自己原本是要高效沟通什么,甚至眼眶有些发热。

他的手指搭在键盘打过的最后一个字母上,慢慢地蜷起来,像是要握住一个不存在的东西。

燕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难受的,但是身体却背叛自己形成反射。

每次遇到困难或者生病不舒服,他就会看到、听到、摸到牧长觉。

燕知没想过自己在病中听到牧长觉真实的声音,竟然也会有不该有的情绪。

甚至更糟。

此刻的牧长觉和幻象不一样。

后者能给燕知短暂的宽慰和放松。

前者却让燕知感觉自己像是一座年久失修的水坝,只要一个微小的扰动,他就会被瞬间冲垮。

青教公寓是二十几年的老房子,隔音并不好。

燕知听见门外徐徐上楼的脚步声,又听见手机内外一起传来同样的低沉嗓音,“在家吗?”

牧长觉的语气很淡,情绪不多。

好像只要燕知说“不在”,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燕知说不出话,只是沉默握着手机,站在门后。

他站了好久。

久到他认为牧长觉一定走了,燕知才鼓起勇气向猫眼里向外望。

门外的人长腿交叠,随意地倚着楼梯扶手,深色风衣被蹭上了一道薄灰。

牧长觉头微微偏向手机的一侧,很专注地在听。

又好像只要燕知不说话,他也可以全无介怀地一直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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