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这是《百年孤独》开篇的第一句话,深沉孤寂的情感和时空的纵深交织融合于字句之中,被后世无数人奉为经典。
一部好的作品,首先要在开篇就要吸引住读者的眼球。
电影也是如此。
意识空间内,观众们仿佛置身于万米高空之上。
触目所及,是一片无垠的洁白云海。那薄雾似的云翻涌着,飘散着,一直绵延到无限的远方。
“我做了一个梦。”
耳畔响起了男主角低沉的独白。
仿佛近在咫尺,又像是从天边传来的悠悠回声。
“梦见我飞翔在天空。”
“俯瞰大地,无所不能。”
还不等大家从眼前的辽阔美景中缓过神来,突然,视角一转,遮蔽太阳的云层散去,千万道金光照耀而来。
刺目的光线令观众下意识移开视线。
只一秒的功夫,眼前的景象就换了天地。
夕阳的余晖落在城市摩天大楼的外墙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镜头顺着光线透过窗户,飘进大楼内部的办公室,站在办公桌前的老板冷笑一声,直接把手中的文件往詹青川脚下一摔:
“你被开除了,收拾收拾东西,今天就走人吧!”
不少影评人立刻反应过来,脑海中下意识冒出一个念头:
这个画面切换的,有点意思。
从电影的拍摄细节中就能看出一位导演的性格,像是刚才那一幕的切换,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广角到外景再到内景,正常导演至少得过度铺垫个半分钟,再拍拍什么车水马龙城市繁华啦,搞点什么希区柯克变焦炫个技啦。
但乔卿一共只用了不到十秒。
干脆利落,说切就切。
这次来观影的,除了上面的来观摩全息电影发展的领导外,其他都是在影视行业沉浸多年的老油条。
所以尽管都对全息电影的真实画面感到震撼,他们内心对于这部电影的评价却并没有高出多少——如果光凭“真实”就能让一部电影脱颖而出,那导演不如都去拍纪录片得了!
他们耐下心来,准备看后续的故事如何发展。
出乎意料,在被老板炒鱿鱼后,詹青川却没有反问对方为什么开除自己,或者是据理力争。
他原本是想说些什么的,但余光瞥见了窗外一闪而过的青色蝴蝶,男人张了张嘴,便又把话咽了下去。
他默默地把脚边的文件捡起来,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
然后便转身离开。
看到这里时,不少专家狠狠皱眉:
这不是典型的无效镜头吗?
你要交代男主被开除的事实,大不了等事件发生后,让男主自己用台词说出来也行,既然没有解释原因
,也不表现人物性格,你拍这一段是为了什么?
到底是个新人导演,处理节奏的手法还远达不到成熟……
不少人脑袋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忽然,刚打开办公室大门的詹青川猛地停下脚步,整个人像是定在了原地。
“怎么了?”老板在后面不耐烦地问他,“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有问题就去找人事!”
“……不,”詹青川看着眼前藤蔓虬结、潮湿阴暗的原始丛林,和隐藏在丛林深处窥探着自己的阴森双眼,慢慢说道,“没有。”
这时观众的视角是在他的身后,能清晰地看到男主握住门把手的手指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和后背白衬衫下陡然紧绷的线条——这点细节很考验演技的分寸。
但只过了短短一瞬间,他又缓缓放松下来。
男人垂眸喃喃道:“什么都没有。”
然后抬脚迈出了大门。
刹那间,一切幻象都恢复了正常。
但观众却被这反常的一幕吓得寒毛直竖,不得不说,那双躲藏在暗中窥探的双眼的确十分吓人,全息光影更是将幽谧诡谲的气氛烘托得恰到好处。
而男主角对于“异常”的反应也非常出色,大部分时候,主角经常大喊大叫的恐怖片倒会令人生厌,反应越平淡,反而越能在观众内心埋下悬念。
带着这个“为什么”,他们继续往下看。
夜晚,城市突降暴雨。
电闪雷鸣的深夜,拖着疲惫身躯回到狭小出租屋内的詹青川终于遇到了女主,也搞清楚了自己近来这一系列不顺霉运和恐怖幻象的源头——
“你说,让我带着这玩意儿去拯救世界?”
詹青川握着梦妖从研究所偷来的那把流光剑,低头打量一番后,抬头看着正盘膝坐在床边呼噜呼噜吃泡面的少女,平静的表情之下潜藏着某种生无可恋的情绪:
“先不说我一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哦对不起托你的福现在是无业游民了,最多只能算得上是英雄片战争片中的NPC角色,就算我听了你的话,现在就出发,去和梦境中的邪恶势力英勇抗争——”
他掂量了一下手中分量十足的长剑,笃定道:
“带着这个,我连地铁安检都过不了。”
漆黑的电影院中传来一阵轻微的笑声。
因为意识同步率50%的原因,意识空间内观众们的反应,也会一定程度上地传递给现实。
封缙云看到这段时也笑了。
他其实没想到乔卿会把这段也加上去——因为这段剧情其实是在现实中真的发生过的,但主角不是苟子鸣,而是乔卿本人。
当时他们的大巴车抛锚在半路,场地租赁又有时间限制,无奈之下,剧组只能选择去乘坐交通工具。
因为剧组的道具很多,所以当时每个人基本都带着两三样东西。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过安检,结果一半人都因为携带违禁品被拦了下来。乔卿跟那位负责安检的大姐好说歹说,
都快说破了嘴皮子,什么场地审批证明、导演证拍摄证,连他在百度百科上的词条都亮出来了,那位大姐就是不松口。
没办法,最后他们只能分成了两拨人,一半带着能过的道具坐地铁,剩下的则叫了两辆大型货拉拉,连人带道具一起拉走。
乔卿因为不放心他的宝贝摄像机,坚持要跟着另外一拨人一起坐货拉拉,说镜头在人在,他不在了镜头也要在。
封缙云自然也是跟他一起。
他这辈子坐过上千万的豪车,也坐过私人游艇和私人飞机,但跟着那么多人一起挤拥挤狭小的货车车厢,那还真是第一次。
但封缙云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甚至还有些怀念。
他清晰地记得,当时乔卿盘膝坐在车厢昏暗的角落里,怀中紧紧用棉被裹着他的宝贝摄像机,跟他靠在一起,胳膊挨着胳膊、腿挨着腿的感觉。
温热的体温从轻薄的布料下面传导过来,偶尔,身旁青年的发尾还会像猫儿一样轻轻搔过肩头。
全程封缙云都没怎么说话,但他满心想的都是那篇□□同人文中的片段。
有一次,司机在前面刹得急了,昏昏欲睡的乔卿还差点一头撞进他怀里。封缙云精神一振,心道机会来了,便哑着嗓子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睡一会儿,可惜的是乔卿怕给他添麻烦,最后还是没答应。
除了封缙云,正在观看电影的剧组其他人也回忆起了这段经历。
当初叫所有人都焦头烂额的困难,如今看来,却成了令人怀念的过去。
隔着头盔,听着周围隐隐传来的笑声,封缙云轻声问道:“你这算不算夹带私货?”
乔卿已经看过很多遍成片了,心思本就不完全在电影内容上,听到封缙云的声音,他回答道:“适当加一点轻松愉快的元素,不会影响电影的节奏的,让观众笑一笑不好吗?”
封缙云似乎是笑了一声:“我发现,你们这些创作者好像都有点坏心思。”
“为什么这么说?”
“现在让他们笑,待会儿又让他们哭,这还不叫坏心思?”
封缙云说着,却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那天跟乔卿告白的时候。
就像电影跌宕起伏的剧情一样,他当时心情的大起大落,也不过如此吧。
“如果不让观众又哭又笑,他们为什么要花钱进电影院,来看我们的电影?”乔卿却反问道,“还记得那句话吗,电影是造梦的过程?那既然是梦,剧情自然要精彩一些才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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