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秦黛黛的话音落下,寝房内一片沉寂。
岑望静立于原处,原本紧攥着秦黛黛手腕的手也不觉松了松,识海内仿佛顷刻间化作一片荒芜,胸口那股涩痛之感以更为汹涌的势头汹涌而来,压得他忍不住欠了欠腰身。
良久,他才哑声问道:“何时……”
莫名其妙的话,秦黛黛却听懂了,她仔细思忖了会儿:“已有十余年了吧。”
“那时,父亲诞辰,我去苍梧林见阿娘,遇见了妖兽,你救过我。”
岑望的脸色骤然变白。
他记得太墟宗宗主诞辰,也记得自己途经苍梧林,甚至记得自己心情不佳顺手杀了几只妖兽,救了一个人。
可他偏偏不记得,那个人,是她。
难怪……及笄那日,当她看见他的第一眼,他在她的眼中清楚看到了欢喜。
然而,是他令她的欢喜化作一片虚无。
秦黛黛等了片刻,见他再不言语,微微用力,将自己的手自他的手腕挣开,这一次很是轻易。
她想了想,转而变为搀扶着他的姿势:“你脸色不大好看,我扶你回榻上休息吧。”
直到将他扶至床上,瞥见一旁散乱的被衾,她顺手将其整理好,盖在岑望身上。
她做这一切时,岑望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直到秦黛黛察觉到房中诡异的安静,转过头方才察觉到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过于近了,似乎能感觉到他微微凝滞的呼吸。
秦黛黛一顿,很快强作镇定地收回手,直起身子,恍若无事发生。
“岑望,今日我与其他宗门一同商议了此次太墟宗遇袭一事,”秦黛黛组织着措辞,“各宗门宗主从不知何时修界出了这般神通广大之人。”
唯有闻人宗主,若有所思地沉默着,眉头紧蹙。
秦黛黛:“那日,袭击太墟宗之人……”
“岑靖。”岑望的嗓音格外沙哑,显然早已知晓那人是谁。
秦黛黛并不意外,沉吟片刻后,手拂过芥子袋,掌心多了一根状似寻常雀羽的羽毛:“你如今既已恢复记忆,定然还记得我被困在嗜情妖缔造的梦境一事。”
岑望看着她手中的羽毛,神色怔了怔,微微颔首。
秦黛黛将羽毛拿到他面前:“我在梦境中,看见了靖华道君和辛夷女君的残影,自梦境中逃离时,辛夷女君不知为何突然从梦境中觉醒,给了我这片羽毛……”
“太初凤羽……”岑望呢喃,伸手接过凤羽,下瞬划破掌心,几滴血坠入其中,顷刻间寻常凤羽华彩漫天,如盈仙光。
而在那片仙光中,她仿佛看见百凤齐鸣,玉京丛立,恍若仙境。
她曾在修界史籍中看过这样的文字,甚至以为那不过是编纂史籍之人的幻象,不过一个传说。
可当看见这冰山一角的画面,才发觉文字太过苍白。
“这是……”
“辛夷女君曾处的世界,”岑望解释,许
久抬头看着她,“你是师尊卜算出的那个秦氏人。”
秦黛黛一愣。
岑望却想到什么,嗤笑一声:“原来,她将这蕴藏万千灵力的宝物,藏在了过去。”
藏在了,她和岑靖最美好的那段时日。
可笑岑靖,心心念念寻找此物,竟一次都未曾回忆起那些过往,未曾想起,那个被他折磨得痛苦万分的女人。
岑望抬手,羽毛重新化作寻常雀羽,他将羽毛交还到秦黛黛手上。
秦黛黛忙要收回手:“这并非……”
“这是她给你的,”岑望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她喜欢你。”
秦黛黛怔了怔,像是在应和岑望的话,羽毛轻飘飘地回到了她的芥子袋中。
说完了今日来意,寝房内渐渐安静。
在这样的寂静中,秦黛黛只觉心中万般不自在,动了动身子正欲道别。
岑望突然开口道:“你方才说已经过去了……”他抬头,看着站在床侧的女子,嗓音格外艰涩,如同从喉咙中一字字挤出一般,“那现在呢?”
秦黛黛反应了一会儿,方才意识到她问的是自己先前那句“现在已经过去了”那番话。
她看着他的眼睛:“现在,你是我的恩人。”
“我会照顾你,直到你的身体恢复。”
恩人。
岑望眼中仅存的一丝光亮如同被一场倾盆大雨顷刻浇灭,只留下一片灰烬。
可偏偏,他又清晰地听见秦黛黛想起什么一般,继续说:“待你伤好后,我们再去一次千山莲池吧。”
岑望长睫一动,不解地抬头看她。
秦黛黛解释道:“闻人宗主说,若无敕血咒承受那一击,使你本体大创,你本可不必伤这般重的伤……”
“你想洗去敕血咒?”岑望说出她的打算。
秦黛黛没有否认:“这也是为你着想,往后……”
“往后待我伤好,你便再与我了无瓜葛了,是吗?”岑望自嘲一笑。
秦黛黛沉默下来。
她的确是这样想的。
“秦黛黛,我没机会了,是吗?”岑望的声音十分颓靡。
秦黛黛没有回应,只道:“你好生休养。”
说着,她转身便要朝外走去。
岑望听着她的脚步声,知道自己此时不该再开口,却仍忍不住问道:“何时再来?”
秦黛黛脚步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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