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身躯都开始枯朽,晏琼池自然要做出抉择,为自己或是为她。
“阙儿做得很好,我已经从宿命之中解脱,永远不必再入轮回之苦,”晏琼池捧起她的脸,露出一个苦笑,又十分怜惜:“对不起,这些日子只能留你一人……请原谅我罢。”
玉雀看着他,隐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滚落一颗。
还能再奢求什么?
能在梦中相见已经很好了……晏琼池已经死了,再无可救。
可是,至少能让他知道自己想对他说的话。
那些没有来得及说的情意。
“莫哭莫哭,真少见阙儿落泪呢……小时候倒不见你哭得这样惨呢,”晏琼池摸出手帕来给她擦眼泪,嘴上虽安慰,但他的眼尾也红红。
“晏琼池。”
他边擦边回应,怎么了?
“你还记不记得,在西洲的时候,我说过有些话要对你说?”鱼阙道,“我知晓这一切都是梦,但我必须告诉你……”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头也侧向了一旁。
“什么?”晏琼池弯下腰去听。
“我想说,若是你非得什么理由活着……不如爱我吧,晏琼池。”
鱼阙鼓起了一二辈子的勇气,在他凑到她跟前时,突然气势如虹地喊了一句:“我心悦你。”
被猝不及防贴着耳朵喊的晏琼池笑笑,说我也是,我也心悦你。
而后还是像此前那样,双手把她举起来,放在怀里抱着,脸贴在她的腰上蹭来蹭去。
她揪紧了他后背的衣裳,说:
“我们一同归去吧。”
“一同归去,再不分离,阙儿。”
风从山谷的那头吹过来,带来潮湿的气息,渐渐变得狂乱,吹得凌霜花瓣四散而去。
又要下雨了。
北洲向来以面食著称,送往迎来的官道处也开着供人歇息的脚店,这些脚店中会出售汤面给赶路的行人。
但近来是雨季,行人匆匆,生意凋敝。
道上唯一一家坚持在雨季开店的脚店老板坐在桌子后,看着这连绵不断的雨,心里暗骂,忽然间看你有一对姿容好的年轻人撑着伞,从长街那头去了。
不知道去往何方,但总归是前方,他们偶尔望着彼此,相视一笑,胶黏得好似蜜月的夫妻。
脚店老板也被他们感染,笑了笑,继续打着算盘。
那伞下的年轻人在雨幕里渐渐的远去了。
雨落在伞面上,淅淅沥沥,永不停歇。
*
鱼阙从梦中缓缓睁开眼睛。
她看着头上挂着的金碧辉煌的帐子,莲花座上的安神香一缕缕升起,而后消散。
是梦……是梦啊。
鱼阙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拥被从床上坐起来,发了会呆。
从长久的梦里醒来,一时分不清虚实。
“龙神大人,您醒了。”
等在帐外的龙侍出声。
自从鱼阙入梦后,日日都有龙侍等在她的床幔前,等着随时为龙神大人服侍。
“本座睡了多久?”
“三百年。”
“三百年……?”
这么久了啊。
“是,不多不少,今日刚好三百年。”
“知道了。”
鱼阙点点头,说:“为本座更衣。”
龙侍上前为鱼阙更衣,垂顺的白底金绣莲花法袍宽大,用锦带一束,更显她腰身的窈窕,两人又谈论了些近况,龙侍询问是否要把苏醒的消息告诉计蒙丞相。
“嗯,让他来见我罢。”
鱼阙神色淡淡,“本座确实睡得久了些。”
苏醒后的鱼阙有诸多公事要处理。
计蒙为海国处理公务,但有些重要的事项还是必须请示龙神大人,她沉睡了三百年,那些事情也积压了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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