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宗良起身吩咐乔冉,“给二爷三爷打电话,一小时后务必到西山,就说是我要开家庭会议。”
回西山的路上,以桃靠在季宗良怀里,车窗外浮光掠影,车里一路沉默。
季怀年听说施清姿要搬去灵空寺的消息,惊的手中的杯子打翻在地,“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施清姿当着老爷和老夫人的面,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季怀年愣愣地去扶她,
“怀年,我对不起你,对
() 不起,是我……”
老夫人大概猜到了接下来她要说什么,红檀拐杖紧紧抓在手中,她本就有预感,从刚刚老四派人打来的那个电话开始,她就知道瞒不住了,都瞒不住了,
院子里,以桃没敢进去,隔着一面模糊的落地玻璃,她看到施清姿跪在了地上。
所有家仆都被打发了出来。
季宗良毫不避讳地,握紧了她的手。
“别怕,有四叔在。”
吊灯璀璨的光芒照射在每个人苍白的脸上。
季松霆听完,倒吸一口凉气,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着她说:“是你,是你害死我的妻子,是你害我没了孩子,是你,原来是你,我不会放过你……”
“张妈!张妈!”他朝着外面大吼,“报警!立刻报警!”
“不要,不要……”施清姿哀求季怀年,“老公,你救我,救救我!”
季怀年一把将她甩开,痛心道:“是我眼瞎!二十岁就和你结了婚,还和你生了一个孩子,本以为你贤良淑德、温柔贤惠,没想到……没想到你心肠这么歹毒,大哥平时对你不薄,你怎么能这么害他啊!”
施清姿低头啜泣,转而又去哀求梁露华,“露华,露华,你帮我求求情,求求情,嗯?我会在寺里为你祈福,为你的孩子祈福的!”
葛美心立刻把梁露华拉了过来,“露华啊,你可别心软,你的孩子差点也被她害死呢,宝宝好不容易平安生下来,可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一定要把这个恶女人赶出园子。”
“你也够了。”老夫人斥责她,葛美心便悻悻退到一边。
她现在没别的什么想法了,只想日后抱紧梁露华的大腿,在园子里头过个安安稳稳的日子。
梁露华心中当然有数,她拂开葛美心的手,慢慢走上前,对着失魂落魄的施清姿冷笑道:“求我?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求我这种话的?高速车祸的那一幕,我到如今可都历历在目。”
车祸、车祸……
施清姿一个激灵,转过身又扑向季书群,“爸,爸,您为我说句话啊,您——”
“住口!”季书群往地上猛地摔了一个杯子,也就在这时,大门拉开,季宗良带着以桃进来了。
两个人牵着手,一步步走到众人面前。
“桃子,桃子,你来的正是时候,你答应过我,只要我肯上山就不用坐牢的,你快和大爷说,我不想坐牢……”
所有人都看向以桃,以桃却始终缄默,季宗良把她带到梁露华面前,“她一夜没睡,有些累了,麻烦您带她回房休息。”
说完便扫了众人一眼,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季书群身上,“爸,请您跟我上来一趟。”
两个人来到书房。
门一关。
季书群便开口:“这就是你要开的家庭会议?”
季宗良说:“你我都心知肚明,何必再问。”
季书群痛心道:“你是铁了心,要把你二哥一家毁了?!”
“毁了?()”
季宗良笑着,走到窗台,伸手拨弄着上面的一只盆栽,他回忆道:“我还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大概三四岁吧,大哥二哥三哥对我都很好,虽然我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但是我有三个哥哥。⒛()_[()]⒛『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那时我性格孤僻,在幼儿园里,时常有小朋友欺负我,打我,辱骂我,只要被我哥发现,无论是谁,准会召集其他两位,三个哥哥同去为我报仇。”
提及那段回忆,季宗良的眼睛里慢慢流淌过温柔的笑意,
“还有,我还记得,有时候若是家里的阿姨给哥哥们做了什么好吃的,但凡我没有,他们三个都会东拼西凑为我拼出一份来。”
“可惜,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们三个的关系就变差了,尤其是大哥,和二哥三哥之间有了明显的隔阂。”
从那以后,他的三位哥哥便再也没有管过他,而他也在不久后离开了。
季宗良垂眸,“不管怎样,小时候的那段日子,都是我至今能想起的童年生活里唯一美好的回忆。”
“老四,你……”
季书群泪花颤颤,刚刚开口说了一个字,便有人敲响了房门。
季宗良走过去开门,是乔冉,他站在门前,递给季宗良一份密封好的文件袋。
他的表情很是严肃,“四叔,您想好了……”
“回去吧。”季宗良接过文件袋,回头把门关上。
他边往里走,边继续说:“‘毁了’这个词对我来说,太严重,也伤人,虽然我冷血,也混蛋过,但唯独对季家,对三位大哥,我始终心存感激,并希望他们好过。”
季宗良走到季书群面前,把文件递给他。
封条拆开,季书群拿出里面的文件,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震惊地看向他。
“我将在国宇持有的全部股份统统平分给了三位哥哥,以及下月初,我会专门召开媒体发布会,宣布我将彻底退出国宇集团,并从此不再担任任何职务。”
“届时,我将在会上同时公布我的身世。我和季家并无任何血缘关系,这些年,在我名下发展起来的任何与季家相关的产业,也一并会还给季家。”
“什么?你疯了吗!”季书群无法理解,“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危险,这些年,也算是有季家在保护你,纵使你现在本事大了,没有人敢再伤害你,但你有没想过,你的身世一旦公开,就等于主动把自己推向了舆论漩涡,那些八卦媒体怎会轻易放过你!你不是向来不喜处于风暴中心吗,难道你就不怕你的真实身世被媒体扒出来?不怕自己被……”
“怕什么?怕被耻笑吗。”季宗良突然大笑起来,“也许以前我怕,我怕被人发现我是流氓的儿子,我怕被人扒出我生母那令人不耻的一面,我日夜龟缩在季家这座光鲜亮丽的外壳下,不敢出去见人,也渐渐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我也以为,只要我一辈子姓季,那些肮脏的、不堪的过去,就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可是现在,我不在乎了,一
() 点都不在乎了。”季宗良的眸子里闪烁着湿润的光芒,他想到了谁,嘴角向上弯起。()
季书群明白了:“你是打算和季家彻底断绝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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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宗良笑了下,说是。
只有这样,他才能和桃桃光明正大地结婚。
“可你想好了,一旦你公开,就再也没办法回头了。”
季书群紧紧抓着手中的文件,再一次的问他,“你真的决定要放弃一切吗。”
“其实,钱权对我来说,早就没什么意思了,我现在有了更有意思的宝贝,所以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懂了。”
他看向季书群,“有时候我很羡慕您,但有时候我又为您感到惋惜,明明排除万难和自己心爱的女人成了家,却又昏庸且自私到为了某些看不到的东西互相算计……”
“我……”季书群黯然垂下双手,呆呆地坐在了椅子上。
热泪上涌,泛滥了干涸的眼窝。
布满皱纹的苍白的大掌缓缓抚去,他哽咽地笑了。
“对,你说的对……我昏庸,是我昏庸……”
季宗良把掉在地上的文件捡起来,重新放到他面前,他掌心按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
“不管您有没有真正把我当成儿子过,总之在您的庇护下,我也长到了这么大。”
“我离开季家后,只有一个要求:请您今后务必公平对待三位哥哥,以及他们的孩子。”
说着,他俯下身来,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否则,我送出去东西,也可以收回,到时候就不止收回国宇这么简单了。”
“最后喊您一声父亲吧。”季宗良直起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便转过身去,向门外走。
“感谢您为我提供了十八年的避风港,让我在当年离开港城后,依旧有处可去,有家可回。可是过了今天,我便不再是您的孩子了。”
“从此以后,您多保重。”
季宗良将手放在门把手上,最后一眼,他回过头来警告他,“也别忘了我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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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老夫人在处理家事,至于最后是怎么处置的施清姿,以桃不想知道,也没力气去想了。
她太累了,躺在妈妈的床上睡着了。
醒过来时已中午,梁露华正好给她端来了饭菜。
“快来,都是张妈专门给你做的。”
以桃从床上迷迷糊糊坐起,脑袋还点晕晕乎乎,她环顾四周,才把昨夜的一切渐渐想起来。
梁露华已经坐在床沿,把她抱进了怀里,“好了桃桃,一切都好了,没事了。”
以桃也没再继续问。
她忽然觉得好累。
“妈妈……”她顿了顿,但还是决定勇敢说出来,“四叔呢?他还在吗。”
梁露华握住她的手,对她温柔笑笑,“傻桃桃,所以你是做好决定了,认准他了,要跟他了,对吗?”
以桃坚定地点头。
“妈妈
() ,我……”
“好了不用说了,妈妈都懂,也尊重你的选择。”
梁露华把粥端起来,用勺子搅了搅,亲自喂给她喝,“只要你还记得妈妈对你说过的话就好了。”
喝完粥,梁露华告诉她,季宗良一直在大门口等她。
“不要吵醒她,等她睡到自然醒再说。”她把原话转告她。
以桃一听,连本来打算继续吃的点心也不吃了,掀开被子就往楼下跑,梁露华也没拦着,只是望着以桃消失的门口,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以桃下楼时,大厅里没有一个人。
有佣人在打扫庭院,她们的表情和平时也没有任何变化,昨夜最后发生了什么,她也没打听,也不想再知道了。
以桃继续向前走,全自动无人灌溉系统在茵茵草坪里挥洒着大片水雾,大树下,依然是熟悉的园丁大叔在踩着矮梯修剪枝叶。
夏日暖风迎面扑来,熟悉的就如同她第一年走进西山的那个夏天。
以桃抬起头来,眯着眼睛望向头顶金灿灿的太阳。
她想到了一首词——《园林晴昼春谁主》
暖律潜催,幽谷暄和,黄鹂翩翩,乍迁芳树。
眼前的一切,美好的仿若大梦一场。
回头再看,阳光洒在别墅的每一扇窗户上,暖融融的,某一扇里,似乎还传来了婴儿的啼哭。
结束了吧。
也该开始了吧。
以桃弯起眉眼,转过身,朝着大门走去。
远远地,看到四叔的宾利车停在门外。
季宗良站在光里,朝她张开了双臂。
以桃笑了笑,小跑起来,朝他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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