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场难得的好梦,却因为这该死的时间节点,多少显得有些大煞风景了。
怎么就连做梦,都躲不开这所见鬼的高中呢!
宋轻予这时候只想大喊一句:对不起,我不配!
但这个梦显然没有因为她的主观意志而发生任何改变,活生生的发小还站在跟前,满脸无措,在兜里摸了半天,才摸了一块半化的奶糖,怯生生的递过来:“要不?吃颗糖缓缓?”
宋轻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抢过那颗糖,拧开包装纸,把绵糊糊的糖咬进嘴里。
柔软而熟悉的奶香气瞬间充斥了口腔,甜滋滋的味道也紧跟着泛上来,连带着心里的苦味都被冲淡了不少。
宋轻予突然觉得,这场梦,是不是也太真实了?
她抬起手遮在眉眼处,向上看了一眼天空,就马上被明亮而刺眼的日光扎了回来,鼻尖的樟木香若有若无,耳旁的蝉鸣声忽远忽近,阳光铺洒得到处都是,虽然还没到热得烫脚的时候,但也分明能感觉到那股灼灼的热气,从不太规整的水泥地上漫射出来,把人烤得发慌。
她的心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发慌。
再转头看一眼姜霍,印象里,这发小一直是自己的小跟班,白白瘦瘦细细弱弱,比宋轻予还矮了半个头。
可再见到他本人,宋轻予才忽然想起来,这家伙初二暑假的时候突然往上抽了不少,一个月不见,他就比宋轻予高了半个脑袋,那时候她还因为这事发了半天的脾气,跟这家伙讹了好几根冰棍才被哄好。
等到初三的时候,这家伙更是见风长,虽然身形依然单薄,但走在外头,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大个,后来好长一段时间,宋轻予都不乐意和这家伙一起走,就是因为身高被严重压制,让她觉得十分不爽。
后来再想一起走的时候,这家伙已经不在了。
那些原本被尘封的,晦涩而黯淡的回忆突然一股脑的就涌了上来,变成活生生,在她面前重新流动的过去。
宋轻予的心里又酸又胀,难受得厉害,唯一的发泄途径就是狠狠的给了这家伙一拳,才觉得稍微好受点。
姜霍捂着胳膊一脸无辜,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得罪这姑奶奶了。
宋轻予懒得解释,直接跳上了自行车的后座,催促道:“行了赶快出发吧,再耽误就真的要迟到了。”
“说得好像是被我耽误了一样……”姜霍委屈的嘟囔了一句,但还是长腿一跨一蹬,自行车就像箭一样飞了出去,几缕清风扬起,瞬间消退了暑热。
骤然起来的速度叫宋轻予吓了一跳,更加抓紧了姜霍的衣摆,又深深的吸了一口盛夏的凉风,脸上的神情非但没有舒展起来,反而更加凝重了。
这一切,真的很不对劲……
姜霍的骑车技术还算不错,但是自行车后座的乘坐感觉跟汽车可不能比,地面的每一点微小的裂缝和不平,都被自行车轮毂清晰地传了上来,那些上上下下的颠簸,震动,自己身上些微的汗意,前头发小身上传过来的淡淡皂香气,这一切的一切,要是是梦的话,也未免太真实了吧……
宋轻予脑子还没转清楚,两个人就已经到了学校。
她眯着眼睛看过去,老旧的铁栅栏大门,门边上挂着长条形的牌子,上面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江心市第十一中学。
再往里,是一排公告栏,公告栏边上一棵歪脖子老松树,据她们班主任说,这松树的年纪比学校还要大,算得上是他们学校最值钱的一项资产。
只不过两年后,十一中就会和十四中合并,然后搬到开发区去,留下的这片老校区,也会和边上其他老房子一样,被彻底推倒重建,成为一条全新的商业街。
至于这棵老松树,宋轻予也不知道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姜霍停好了车,看发小这副样子,又忍不住担忧起来:“怎么了?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是不是舍不得咱们学校了?十一中离咱们家又不远,要是你什么时候想回来,随时可以叫我一起。”
宋轻予脑子还有点迟钝,哦了一声,就愣愣的直接往里走。
现在学校放暑假,铁栅栏门被一条粗铁链子锁着,只留了一个小门,供人进出。
宋轻予穿过小门,绕过通告栏和歪脖子树,往右一转就到了教学楼底下。
可她站在楼梯间发了半天呆,也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的初中教室在哪里。
这时候,姜霍终于迈着长腿追上了宋轻予,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怎么不走了?还差几分钟呢,快点进去,你也知道咱们老班最讨厌迟到,可别最后还犯她的忌讳。”
宋轻予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跟着他往一间确实有点眼熟的教室里走去。
涂着黄绿色大漆,门板还有点开裂的教室门大敞着,里头一片乱哄哄的,可惜绝大多数人的脸,对宋轻予来说都有些陌生。
她一直就不是那种特别擅长交际的人,朋友向来不多,若干年后还能够记住的人就更少了。
所以,看着这一群中二气息爆棚的青少年,宋轻予的唯一感觉只有:眼晕。
还好进了教室以后,她总算找到了一点关于过去的回忆,最重要的是,她和姜霍算是最晚到的两个,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宋轻予的同桌是个特别瘦削的女生,皮肤很白,头发也有点黄,宋轻予隐约记得她叫田娇,成绩一直不错,高中应该进的是一中,但除此以外,就再没有更多印象了。
田娇看见宋轻予来了,又瞥了一眼跟她一起进来的姜霍,眯起眼睛咧嘴笑了一下:“你这次成绩怎么样?有没有把握上二中?姜霍肯定是进玉山中学吧?你们两个以后不能一起上下学,是不是还挺失落的?”
宋轻予一顿,稍微琢磨出一点阴阳怪气出来。
姜霍跟向来平平无奇的自己不一样,这小子成绩好,在学校里一直属于天之骄子,老师掌心的宠儿,同学们崇拜的对象。
据说暗恋这家伙的小女生也一堆,而自己,作为和姜霍关系最近的发小,对那群小女生来说也向来是最碍眼的存在。
不过跟偶像电视剧里演的不太一样,学校抓早恋抓得严,这年代的孩子也都单纯,就算心里的暗恋缠出一朵花,最出格的,也就是丢丢字条和小零食,或者在毕业前写一封匿名的情书而已。
对于假想中的情敌,她们也没胆子真搞出什么校园暴力,顶多阴阳怪气一番,或者暗戳戳的指桑骂槐,指责宋轻予顶着发小之名,行着霸占校草之实。
宋轻予其实真觉得自己挺冤枉的,毕竟在她心里,就算姜霍突然变得再高再帅,也还是她记忆里那个瘦瘦小小的小跟班。
不过考虑到这些年,宋轻予可没少帮姜霍消化各种各样的零食饮料,这点虚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攻击,她也就勉为其难帮发小顶着了。
想起姜霍的那堆桃花债,宋轻予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确实一直跟同桌的关系不太好,而其中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到处招蜂引蝶的姜霍了。
不过这时候的宋轻予,经历了办公室里的斗心斗角,哪还会把这点小姑娘的心思放在心上,当下大度一笑,直接丢了个直球出去:“你既然喜欢姜霍,为什么不也填玉山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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