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英王殿下找上门来了。但不是为林闻星。
陈卫二指推给陈茗沅一份泛黄的信件。这是十余年前,南国皇后李宣寐写给他的信。
李宣寐怀疑先皇突然废掉陈卫,将皇位传给陈景,与传说中能控制人心神的风乐神曲有关。她掌握了一些线索,但仅凭她在温都的力量没有办法深入,因此希望能与陈卫合作。
看落款时间,陈景刚好登基两个月,小公主不足百日。
陈卫声音低沉沙哑,他五官锐利,眉尾和脸隐隐有疤痕,看人时冷漠得像是在看风景,说:“一首曲子,就能决定国家的掌权人是谁。实在惊世骇俗。可父皇突然传位给一向不在意、甚至讨厌其温吞性格的陈景,这骇人听闻得多。”
陈谊将信纸折好,放落在桌面。
“李宣寐锁定了一个叫齐潦的乐师,他当时未过而立之年,技艺高超但来路不明,在双月楼待了不到三月,被太常寺特招为琴师,入宫。因胆大心思能力强,为协律郎赏识,常在父皇身侧露面。陈景登基后三两天,他的尸体在沐畅河找到,人已经泡开了。”
“能被太常寺从明月楼特招为乐师,实属青年才俊,即使在药庐也算个中翘楚。怎会几十年里都默默无闻。登基前后一月,温都死的人不少。一个乐师没了,太常寺划掉名字,尸体一扔,就算尽心了,谁会仔细确认。”陈谊心领神会。
“和齐潦最亲近的协律郎也死了。他先前与太常寺少卿私信中提过,齐潦绝对出身不凡。虽有意藏锋,但那种面对奇珍异玩和权贵时的轻车熟路和泰然自若,装不出、也藏不住的。他只会官话,很有可能是北方人。”
“几个月后,药庐庐主心力衰竭而亡。李宣寐前去吊唁。回来后一病不起,直至消香玉陨。”
当时的药庐庐主许衔生是李宣寐的师父,一生都在研究天音和风乐。天音能在李宣寐手上复现,是他的功劳。根据他和李宣寐在药庐留下的记录,陈茗沅也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天音。风乐完全是另一回事,连半行曲谱都没留下。
许衔生的研究以药庐藏书楼最高层的藏书为基础,那里一切文本只能进不能出。庄松庭说过,天音和风乐肯定同源同根。越国在百年前有过相当激烈的内斗,落凤坡圣陵的守护人从戚秦两家变为戚家。也就是从这时起,风乐销声匿迹。很有可能,内斗中秦家幸存者带着风乐曲谱逃到了长平,其中一位后人成为了药庐庐主,将有关信息留在了藏书楼最高层。
这位后人,很可能是张自彰,在全天下习拨弦乐器的人中地位堪比读书人心中的朱子的人。
“那么,谜底在药庐。”陈谊唇角勾起。真有意思。
“谜底就在药庐藏书阁最高层,只准庐主和少庐主进入的那一层。”陈卫轻言细语,仍然很有震慑力。陈卫的举止沉稳威严,一抬眼便有利剑出鞘之锋,沉着脸时颇有黑云压城之势。时刻叫人心惊胆战小心翼翼。
二人视线相对。
陈谊的眼神异常平静,没有杀意,没有怜悯,没有怯懦,没有犹豫。她决心要成为少庐主,远在今时今日之前,而且她很清楚自己要怎么做。陈卫几乎看到了二十岁的自己。
“我原以为你像李宣寐,如今看来,你像的是庄榕。”陈卫的表情还是很冷酷,轻挑眉,眼神中泻出些微不足道的心怡,“更好了。”
这也是二三十年前的故人了。
庄榕,那时是四皇子伴读。连四皇弟在陈卫面前都毕恭毕敬,他却敢数次当面指出自己的不是。实在可爱,因为他给出的方法,确实是傻子都能看出的优秀。庄榕几乎将整个式微的庄家捞了上来。先皇数次给庄家加官进爵,为他铺路。不料他逐年沉浸于药庐,对朝堂了无兴趣。他与李宣寐的关系很好。
陈卫喝了口茶。他和庄榕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李宣寐的头七。
庄榕不停地烧纸钱,纸灰飘了一地,把他的头发和眉毛都落白了。李宣寐希望庄榕深耕长平,陈景同意,但庄家不同意。他说起此事时,火光照在他的眉眼,眼神和方才陈谊的眼神无异。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庄榕,用卲陵郡王府近千口人的性命为代价,让他的族妹庄怀双成为了继皇后。从此庄榕销声匿迹,只有庄松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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