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这头端王府在热火朝天地栽花种树,那头鸿胪寺和京兆府在紧锣密鼓地缉捕逃犯,两位正主倒成了闲人,可以假借查案的名义满京城游玩闲逛。
只可惜这样的逍遥日子没能持续多久,转眼到了三月。按照大周习俗,三月是阳春之始,初一乃是“上阳节”,这一天皇帝要率文武百官到柔河边甘露台上祭神求雨,百姓则携家带口到郊外游玩踏青。以往这时惟明早已离开玉京,今年既然因为案情耽搁,就不得不随众皇子一道出城;而迟莲隶属紫霄院,这正是他的分内之事,虽然叶金檀不怎么敢劳烦他,但该有的面子工夫还是得做足,两人只好各自回归正业,随众出城去祭天。
乾圣帝最近觉得身体不太爽利,兼有心历练太子,因此把主祭的活派给了东宫。上阳节当日,柔河岸边乌压压站满了宗室与百姓,太子着玄衣纁裳,戴九旒珠冕,端方肃穆地在鼓乐声中登上了甘露台。
台中九龙巨鼎内燃起降神香,一道青烟冲天而起,太子至神牌前三跪九拜,接过迟莲递来的祭文,曼声诵读。台下官吏与百姓皆垂手肃立,鸦雀无声,唯余河水川流之声不绝。
随着太子的吟诵之声,原本响晴的天光逐渐暗淡下来,来自四方的水汽在玉京上空汇聚,酝酿成遮蔽半天厚重积云,河面吹来的风夹杂着阴冷的水腥气,起初只有疏疏几点,人群中蓦然响起一声惊呼:“下雨了!”
细碎如针的雨点逐渐变为豆大的雨滴,台下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真的下雨了!”
“太子殿下福泽深厚,居然真的求到雨了!”
三月虽说的确是下春雨的季节,但是历年春祭,却从未有过这么灵验的求雨。不知道是由谁起的头,百姓们争先恐后跪倒在雨中,不顾地上积水泥泞,全都在磕头祷祝,祈求上天保佑。
台侧的诸皇子与文武官员一时面面相觑。太子借着祭词卷轴遮挡看了一下这万姓跪伏的盛况,心中自得,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将站姿绷得越端正,吟诵得也愈加用心。
锦幄御座之上,乾圣帝神情莫测,沉默地看着潇潇雨幕,隔座的皇后凑近他身边,用夫妻之间才能听见的音量柔柔地道:“这场雨来的及时,太子诚心上达天听,总算没有辜负陛下对他的期许。”
乾圣帝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并没有接她的话。皇后檀口开合,仿佛还想再说点什么,乾圣帝的视野却忽然模糊了一下,仿佛被人倒扣进了一个透明罩子里,甘露台上的人影好像去远了,耳边语声渐息,磅礴雨声却充斥于天地间。
发生了什么?
他像梦游似的站起来,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突然掉进了幻境之中,正疑惑间,身后突然传来皇后惊恐嘶哑的低呼:“陛下!陛下!”
“怎么了?”
乾圣帝愕然回头,只见云端之上,青黑色巨蛇从积云缝隙中探头,像是终于锁定了猎物,拖着长尾自半空游动到甘露台上,明黄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乾圣帝踉跄后退,脚底拌蒜,
一屁股坐倒在御座上,险些当场厥过去:“来人……来人!护驾!”
可是不祥的死寂笼罩了甘露台,除了他与皇后,目之所及之处没有一个人动弹,全都僵硬得犹如石俑,天地间只剩下两个活人,与这条比皇城宫殿房梁还要粗的妖蛇对峙。
空气里传来一声细微的风声,是迟莲挣脱了幻术,手中剑锋立现,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真正见到眼前的场面,也不禁为之一怔。
凭空拔起的一座透明结界笼罩了甘露台,外面是近万百姓与禁军百官皆尽缄默,里面是皇帝一家,太子如同被魇住一般,还在那里无知无觉地念诵着祭文。而他的脑袋正上方便是探身而下的巨大蛇妖,蛇头面朝乾圣帝和皇后。这两位天下至尊的贵人加起来甚至都不够它塞牙缝的,无论如何挣扎求饶也没有人回应,显然已经陷入了恐慌绝望之中。
帝后那边的状况只得到了他的一瞥,迟莲看清后就立刻把目光移向台侧人堆里的惟明,见他那边没出什么纰漏,才放下一半的心,手中剑锋稍稍偏转角度,整个人腾空而起,化为一道青影,挟着烈火般的金红流光,悍然斩向巨蛇。
剑风迫近透明结界,半空中忽然横过一道虚影,“铿”地一声震响,两柄兵器在空中正面交接,这一下绝非凡兵可比,法力相撞激起狂风,横扫出去直接掀掉了附近房屋的屋顶。迟莲在强大冲力下也不得不收势后退,袍袖飞扬,轻飘飘地落在甘露台的石栏顶端。
半路出手架住他这一剑的人落在他对面,身披灰色长斗篷,身形高瘦,手中握着的却并不是长剑,而是一根无锋的冰柱,勉强可以算作冰锏,但非要说的话,其实最像从冬天屋檐下随手折的冰溜子。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