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镜面,连余光都不肯分给他们俩一毫,只是言简意赅地道:“神格有异动。”
显真刹那间静了。
苍泽帝君避世几十年,连九天之誓有异动都请不到他,却会为了神格的一点动静就出关亲临问心台。这世上能惊动他的,恐怕只有神格牵系着的那个人了。
可是那一天他们在问心台上已经看完了神格映照出的所有生平,并没有遗落之处,如今青阳和迟莲都已不存于世,神格沉寂几十年,还能为谁而震颤呢?
镜中模糊的景象渐渐变得清晰,但光线依旧昏暗,只看得出是个巨大的洞穴,洞中似乎修了个水池,池中矗立着一方雕成莲花形状的石台,上面放了一口……棺材?
帝君越看越觉得眼熟,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下一刻,镜中忽然出现一个长发披散,周身素白的身影。
“迟莲仙君?!”
所有人呼吸随之一滞,在极度震惊与紧张下已经忘了这不过是镜中幻象,生怕呼吸的动静稍微大点,都会把这如梦如幻的身影吹入烟云。
苍泽帝君——昔日的惟明陛下,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这是他的寝陵。
镜中,迟莲坐在石台上,背倚棺椁,分离了帝君的残魂和自己的灵心,将那枚殷红的莲心放进了麒麟怀中,将它留在了天子的长眠之地。
“惟明,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他以金匮玉锁阵封住整座墓室,飘然离开人间,而承载着他半条命的莲心则与帝王同棺而葬,数百年来安稳地隐藏于森严的帝陵中。
画面静止了很久,不知过了多久,整座墓室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似乎有沙土从顶部簌簌而落,大约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紧接着又陷入了一片沉寂。
丹忱最先收回目光,看向怔立的帝君和显真,为了照顾他们脆弱的情绪,小心地轻声提醒道:“这是不是说明,迟莲仙君还有可能借助留在这座墓里的……复活?这座墓在哪里,帝君有头绪吗?”
话音未落,帝君的身影倏忽一闪,直接从原地消失不见。
丹忱:“?”
“没事,他去找人了。”显真反过来拍了拍他,一时间感慨万千,被这峰回路转的转折折腾得不知道该哭还是该
笑,“那是他自己的墓。()”
丹忱:“啊??()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
人间,玄陵。
山上到处都是茂密的森林,偏偏只有一片山坳里布满了焦枯树木。帝君原先以为镜像中墓室晃动是遭遇了地震,这么看来,应该是雷击所致。再联系到神格无缘无故的动静,难道是迟莲的莲心在这里修炼化形,引来了飞升的天劫?问心台只照仙人的命数,也就是说他不但已经化形渡劫,而且还渡劫成功了……
帝君虽然没能亲自记住进入墓室的路线,但他作为先帝,起码知道寝陵的大致方位。而越靠近玄陵,神格的感应就越强,甚至微微发热,犹如一颗小小的、跳动的心脏,替他指引着方位,穿过重重密林和层层机关墓道,来到主墓室的水池前。
迟莲仙殒以后,金匮玉锁阵随之失效,池中流水也重新化为玉砂,墓室中一切都定格在经年之前,长明的青铜灯中摇曳着微弱昏暗的荧火,勉强照亮了墓室周边一带,深浓的黑暗依然笼罩着池中的棺椁。
可是这里并没有迟莲,无论是过去遗留的影子,还是浴火重生的真仙。
黑黝黝的水池中央,忽然传来“咚”地一声闷响。
帝君耳尖一动,视线凝于莲花石台,紧接着又是“咚”地一声。
棺材中突然发出动静,这场面实在诡异恐怖得令人毛骨悚然。换个凡人在这里,估计不晕死过去也要吓掉半条命,但帝君从来只有别人给他让路的份,就连过去的自己也不例外,当即身影一动,飞身落在石台上,没有一点犹豫,亲自动手掀开了沉重的石棺盖。
似乎是受外面的动静惊吓,棺材里的声音蓦然安静下来。帝君一层一层开着自己的棺材,直到掀开最后一层,看清里面的内容,他全身的动作突然凝滞住了。
这种表情就算在往日的帝君身上都很少见。天崩地裂不足以令他动容,但此情此景实在超过了他的一切设想,以致于这一瞬间他像毫无防备被人正面打了一拳,三魂七魄都飞到了天外,眼中只剩了下那个抬眼望着他的人。
就在他发愣的片刻,棺材中的人捂着脑袋爬起来,银白的长发乱七八糟地炸着,可见刚才的“咚咚”声都是脑门在棺盖上磕出来的。他整个人白皙像一块玉,眼睛却是清透的琥珀色,显得温柔纯澈,哪怕在这么昏暗的环境中,都能看到银白卷翘的长睫下,低掩着眸中一汪盈盈水光。
他试图从棺材里翻出来,然而站起来也只比棺材板高半个头,短手短腿根本够不到棺材边缘,于是又含泪瞥了帝君一眼,像是责怪他怎么那么没眼色,为什么不知道过来捞他一把。
帝君:“……”
留在棺材里的莲心,是化形了没错,也是迟莲没错,但是一个顶天了只有四岁的小迟莲。
幸亏现在周围没人,不然帝君的一世英名必然要从此扫地。几万岁的天神,伸手时居然在微微颤抖,声音低柔得恍若薄纱,简直像是怕吓着谁一样:“迟莲?”
小小的迟莲凑到他手边,安静地被他抱出棺材,紧接着自然而然地伸手环抱住帝君的脖子,埋在他颈窝里轻轻呜咽了一声。
“呜……”
帝君心都要化了,控制着手上的力度紧紧抱住他,脸颊眷恋地贴着他微凉的长发,把几十年的遗恨和思念都掘土开棺,曝晒于光天化日之下,低声道:“不怕,我来接你了,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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