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轮下来,而后轮到王洪生上场。
这次是“仲景学说研讨会”,讲的主要是经方上的内容。王洪生还是他的那老一套,讲理论,讲实践,讲中西医结合。讲他治疗的慢性病和未病经验,然后也说到了具体的案例。
说他有个奇怪的病人,家族里的人很少有活过五十岁的,三十多岁之后就疾病缠身,不是得癌症,就是其他要命的病。那个病人从小身体就很不好,对未来非常悲观。
三十五岁的时候找到了王洪生,那时候身上已经有很多病了,经过王洪生的不断治疗和调养,已经十年了,依然保持着很不错的身体状况,看样子应该可以打破家族魔咒,可以活过五十岁。
听完这个病例,高源不由挑了挑眉,这个王教授也有点东西。
可旁边的专家却在摇头,坐在高源前面那位还小声地说:“又是这个病人,王教授开一次会讲一次,没新鲜的吗?”
高源立时一怔,好嘛!
王洪生讲完病例,然后又把自己的观点摆出来了,那就是要大力发展中医治未病治慢性病的独特优势,不要以己之短,攻彼之长,跟人家西医抢占急危重症领域。
“就比如心梗病人,有一百个,也是一百个都送到大医院找西医急救,人家科学技术发展到这里了,我们追不上就是追不上嘛,何必以卵击石?再比如急性阑尾炎这样的急腹症,人家西医开刀简单省事,安全有效。我们治慢性阑尾炎还行,急性的怎么办?你用几服药能吃好吗?治不好怎么办?很容易恶化的,到时候弥漫了,甚至穿孔了,不是害人性命嘛……”
高源忍不住抬头看王洪生,然后又看会场其他专家,眉头渐皱起。
其他专家也有意无意地看向高源,治未病治慢性病是目前中医的主流论调,只有这个乡下来的狂医一直在鼓吹扩展中医治疗危急重症领域。
座位都没有的何方在走廊里面站着,听到这里,他也气愤地攥着拳头,而后又无奈地松开。
旁边来听讲座的同学也纷纷叹息,这个年纪的大学生正是一腔热血的时候,谁不想自己一两副药下去,立刻起死回生,扭转乾坤。可幻想是幻想,现实是现实。现实的中医毕竟不是武侠里面写的那些神医,哪里来的活死人药白骨?
虽然无奈,可徒呼奈何。
王洪生讲完之后,鞠躬下台。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第400章 针尖对麦芒
主持人道:“非常感谢王教授的医学经验分享,下面有请……《高源老中医治疗急危重症实录》的作者高源医生上来分享他的医学经验。”
众人诧异于高源这么简陋的名头,能上去做讲座演说的专家,哪个不是顶着一大堆名号啊。大学教授这种都是最基础的,能叫出来的都得是什么省级名中医,什么国家奖项获得者,什么学者,什么特殊津贴享受者。单介绍名头都能介绍一分钟,结果到高源这儿就剩一个作者名号了。
高源倒没什么想法,拿起自己的手写稿就往台上走去。
台下众人都窃窃私语,对这个老人他们充满了好奇,可在好奇之中也难免夹杂着很多轻视。毕竟此人之前太名不见经传了,现在又什么名头都没有,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郎中罢了。
王洪生也微微摇头,出于礼貌他一直是看着高源的。只是嘴角却时不时往下拉了拉,内心的轻慢溢于言表。
何方则重新攥起了拳头,一下一下轻轻往下按,像是给高源打气似的。
“高源……”高华信轻轻念了一声,而后拿起了笔。
“你们看,你们看,高老拿笔了,拿笔了。”何方非常细心,立刻就发现这个小细节了。
旁边学生赶紧看去,见高华信已经做好记录的准备了。
“会议开始到现在,高老第一次拿笔呀。”旁边人纷纷惊讶。
这些学生也有样学样,纷纷拿笔准备记录。
高源坐到台前去,拉了拉话筒,试了试音:“喂喂,嗯……各位学术界同仁,各位同学,你们好,我是中医高源。今天我分享的经验题目是《我闯经方两大关》,时间有限,我就简明扼要地说了。”
“我闯经方的第一关,为剂量关。我行医四十多年,一直奔波在农村地区。农民生活贫苦,非到不得已,不敢轻易言医,每每送来便已经是重症,九死一生之垂危绝症也经常能见到。我这人有个很不好的缺点,就是有点不自量力。不管病人到了什么地步,总要想着去治一治的。”
说到这里,何方赶紧看王洪生的脸色,这位大教授不是一直在说中医治危急重症是不自量力嘛。
果不其然,王洪生儒雅的脸色顿时一僵。
何方差点没憋住笑,好家伙,这就要开撕了?
这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学生们一个个都兴奋起来了。
高华信也忍不住看高源一眼,都是老头子了,怎么还是这个德行?
高源接着往下说:“在临床实践过程中,我逐渐摸索和提高医术能力,勉强能治一些重病,但遇到垂危病人,十之七八还是救不回来。我也困惑了很久,难不成古籍中记载的那些起死回生妙手回春都是夸张骗人的?”
“仲景靠着这些方子,曾经活人无算,怎么传到我的手里就救不了人了?我始终困惑难解,一直遇到一个很奇妙的巧合。有一心衰垂危老妇,家人已经在准备后事,邀我去治也只是想尽一尽最后的人事罢了。”
“老妇已经神志昏迷,面露死气,脉象似有若无,按照我的经验,基本上是救不回来了。我就留下了三剂人参四逆汤,以尽最后余力。单剂的附子用到了一两半,按照现在的剂量换算也就是45克。”
“因为家里在办丧事,杂事很多,负责煎药的儿媳早忘记我的嘱托,慌忙之时竟把三服药全煮了下去,然后又去忙别的事情,等回来之时才发现三服药已经煮的不剩多少水了,已经是很浓的药汁了。”
“本着花了钱就不能浪费的原则,她就拿着这一碗药汁,一小勺一小勺喂给婆婆。一碗喝完,差不多半个小时,老妇就醒来了,知饥索食,次日便能下床行走。如此,又活了十八年。也因此,使得我不得不重新思索剂量问题。”
高源说的非常简单平淡,可台下听得人全是一懵。
高源又道:“随后我便开始闯剂量关,在治疗各类型心衰垂危症的时候,逐步提高附子剂量,一直用到单剂150g左右,重症大多能拿下来,可面对垂危之证,却经常还是是生死参半。”
“竟有一半能救回?”这样的结果,已经让全场专家很是诧异了。用纯中医的手段能把垂危心衰救活一半,已经很了不起了。
高源随后道:“这样的结果,我是很难满意的。”
全场专家齐齐一僵,好嘛,他们刚说牛逼,人家就说垃圾了。
高源道:“而后我又继续在临床中观察,农民看病实属不易。心梗了又怎么样,哪里来的救护车,多少村子连机耕路都没有,汽车都通不了,他们倒想送去大医院急诊室,那也得有啊。他们能选择的只有中医,所以中医绝不能辜负人民的选择。”
王洪生嘴角微微抽搐,人家这是明着怼他了。
“刺激!”大学生们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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