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和王景要来,刻意避开,没想到舒瑾城还找上了门。但他现在也不敢再招惹这个毒妇,只能假装没听见,扭头就走。
“张泽园这是怎么了?” 赵英英皱起眉头:“别人都说张家大公子能力、人品都是一流,现在看来恐怕也言不符实。张家现在深陷泥沼,珍湘嫁进这样的人家,恐怕以后还有得好受。”
“这也是她个人的选择了。” 舒瑾城答,两辈子都是。
舒瑾城道:“大嫂,你看这个情况,我们也不必去珍湘那里裹乱了,还是回席位上吧。”
赵英英点头,挽着舒瑾城回去了。
等待了许久,新郎新娘终于亮相。
舒瑾城也是这辈子第一次看到张鹤轩,此人同前世一般,虽然五官算得上清秀,却形销骨立,双眼无神,虽然穿着做工精良的西装,却像是个骷髅架子一样撑不起来,和身旁穿着嫩粉色连衣裙的舒珍湘站在一起,恰可以拼成“红粉骷髅”四个字。
更令人惊诧的是,新郎似乎还没醒酒,连走路都有些踉踉跄跄,需要靠着舒珍湘的搀扶才勉强没出丑。新娘脸上的笑容也十分勉强,如果不是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恨不得把自己这个让自己丢人的新婚丈夫扔到垃圾堆里。
来参加喜宴的众人面上不显,心里都不大看好这一对新人。
新郎新娘一桌桌敬酒,因为舒家是主桌,座上又有西川都督王景,所以第一桌便来到了这里。
舒珍湘立在桌前,舒瑾城大方站起,举起酒杯道:“珍湘,我祝你在这桩婚姻里得偿所愿,与新郎从此好好过日子。”
王景也体贴地陪着舒瑾城站起来,对他们道:“祝你们百年好合。”
看着容光焕发的舒瑾城,人人敬畏的王景站在她身边仿佛一个护花使者,再看看自己身边那个不知心思在哪里的新郎,和自己腰侧那累赘的绑花,舒珍湘一口白牙都恨不得咬碎。还是不得不恨恨的喝下了杯中酒。
就着舒珍湘那气得几乎滴血的表情,舒瑾城举杯将杯中酒喝得一滴不剩。
把空杯子放回桌上,她对舒珍湘露出了一个笑容,重新坐了下来。
今宵斩断前尘怨,从此两下无牵连。
她好好地告别过了,今后金陵旧事,就不再放在心头了。
一路向西入蜀川
一路向西入蜀川
没过几天, 钱伯岑将校董会讨论的结果告诉舒瑾城, 果然不出所料,是让舒瑾城学期结束就打包走人。
舒瑾城也没放在心上,她当场就拿出早已写好的辞呈,在钱伯岑惊讶的目光里递给了他。
她平时开销不大, 讲师工资多又有出版费用,攒下的钱足够支撑很久。
更何况她和中央研究院联系过了, 六月份离职后, 中研院史社所会特聘她为西南边疆研究团队的成员, 到时候仍旧有工资拿。
舒敬鸿在舒珍湘婚礼后不久就携秦姨太同返北平, 父女两终究也没有好好地再谈过一次天。不过在舒敬鸿走得那日, 舒瑾城还是同哥哥一起将父亲送上了火车。
自此,舒家金陵公馆又空了下来, 舒瑾城便从中央饭店搬回哥哥家, 和嫂子还有大哥同住了二十多日。三个人一起吃饭,饭后经常沿着玄武湖散步,舒瑾城又享受了久违的家庭温暖。
可时间终究走到了六月。
考完期末考试, 舒瑾城和同学们好好地告别, 连茶会都开了三场, 便离开了这所教学了不过短短几个月的大学。
王景的访问早就结束,是为了她才在金陵多待了十余天, 所以等舒瑾城一抽身,很快便定了回西川的时间。
要走的那天,王景没有再惊动旁人, 也谢绝了常凯山等政府领导送别的要求。
舒瑜川亲自开车,和赵英英一起将舒瑾城从家里送到了火车站,可没想到车站里竟然异常热闹,原来悉雪萍、黄秋芳带着一众学生也来了。
“老师,我们舍不得你。” 悉雪萍和黄秋芳眼睛都红红的,看上去像两只小兔子。
“想我了就来西川看我,边疆还需要很多你们这样的青年。” 舒瑾城拍拍悉雪萍和黄秋芳的肩膀,和学生们逐一拥抱,道:“不用难过,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由于是王景的专列,相应站台早就被封锁了,但王景没有阻止舒瑾城的家人和学生们进来送别。
蓝钢皮火车拉响了长长的汽笛,舒瑾城将头伸出窗户,朝一众人挥手。她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渐行渐远,终究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赵英英握住舒瑜川的手臂,直到火车不见,才将头靠在丈夫的肩膀上轻声,一只手抚摸着肚子道:“别伤心,等孩子出生,我就带着瑾城侄女或者侄子去看她。”
舒瑜川不让眼底的湿意蔓延开来,搂住妻子:“我不伤心。瑾城和以前一样是笑着离开的,她开心,我就放心了。”
这对夫妻接着转向来送自己妹妹、仍在抹眼泪甚至轻声抽泣的年轻学生道:“大家有心了,大老远的跑这么一趟,我们请客去南方咖啡厅吃冰淇淋,大家都来啊!”
年轻人的情绪变化很快,跟在舒瑜川和赵英英身后走出站台,很快又开始讲起和瑾城老师在一起的趣事了。
火车已经开出去很远了,舒瑾城仍旧手托着腮看向窗外。
王景坐到她旁边,将一张印着精致花纹的餐巾纸递给舒瑾城,道:“想哭就哭,别硬撑着。”
舒瑾城接过纸巾,按在自己眼角上:“我没有想哭,我只是想起了从前。”
当年出国前,她硬是不准大哥将她送到沪上搭远洋轮船,在北平车站就同他告别了。她本来只觉得兴奋,根本没觉得伤心难过,可火车渐行渐远,远到逐渐看不清大哥的身影了,眼泪忽然就怎么止也止不住。
她觉得那是她第一次出远门,所以才有那么奇怪的表现。往后再怎么想家,也没哭过。但她也没想到,从那天以后,自己与大哥就渐行渐远。
可这次不同,虽然走远了,他们的心却再次贴近了。
“我现在其实还挺开心的。你看,那么大那么豪华一辆火车,不算上卫兵,就我们两个乘客,这张沙发大得我们两个人并排睡都行。” 舒瑾城将目光投回了车内。他们身处一间豪华的会客厅中,地面铺着洁白的地毯,宽敞的棕色真皮沙发上整齐摆放着一个个小巧的丝绒靠垫。
身前的灰蓝色大理石桌面上有一杯王景端来的红酒,角落里修建了一个美式风格的小吧台,里面各式酒水应有尽有,只要揿铃就会有人进来调制饮料。
此外,其他车厢还有专门的餐厅、棋牌室、阅读室等等。
就是从前坐一等车厢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好的待遇。更别提重生后她就一直挤三等车厢,那是什么屎尿屁都有的。
“我们两个并排睡?” 王景神色却变得深沉了,看着舒瑾城,唇角微微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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