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直到水家翻案时才被人提起的名字。
水沂映。
那是一个活在传说中的女子,貌美却薄命。
被一场人为编织的谎言困于皇宫,最后死于一场大火中。
据说当年观星台上的那场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连后来的观星台都是重新修建的,人肯定也已经化为了乌有,怎么可能还会留下尸体,还被埋在余家的祖坟中?
堂溪涧看着他的表情,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这是衣冠冢,母亲当年什么也没留下,余先生便把幼时母亲给他绣的荷包葬了进去。”
“女子是不是单独进祖坟的,必须和夫君合葬,但母亲虽然名义上为“圣女”,实则……”
堂溪涧说到这儿,语气瞬间冷了下来,里面满是厌恶之意,似乎一点也不想提起,“所以余家耆老并不同意,但先生坚持多年,才终于为母亲在余家祖坟立了一块碑,因为母亲的身份,他们不能合葬,也不能声张,一切只能低调行事,所以母亲的墓碑上连名字都没有,只有这两个字。”
堂溪涧说着,手指一点点划过水沂映的墓碑。
那两个字鲜红如血,也不知是用什么刻上去的。
祝卿梧听得心中酸涩,若不是光帝当年横叉一脚,
她和余先生本应是青梅竹马,少年夫妻。
他们本应该合葬在一起。
想到这儿,祝卿梧连忙转头看向旁边的无字碑,突然间明白了什么,“这是余先生的……?()”
余至还未去世,因此祝卿梧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但堂溪涧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回道:“是。?()『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们毕竟不是夫妻,因此余家虽妥协,但仍不许他们合葬,余先生只能退而求其次,将他的坟立在母亲坟旁,百年之后他们还能陪伴在一起。”
祝卿梧听得心中一酸。
他两世都见过余先生,似乎无论何时见到他,他都是满头白发,明明他并不老,还那么年轻。
祝卿梧只知他感情不顺,与夫人不和,十年未曾圆房,更无子嗣。
祝卿梧从前并不明白为什么,如今才终于得知了原因。
他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那人不是观星台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女”,而是喜欢鲜艳的桃花,爱吃枇杷,喜欢桃花酒的明媚少女。
是他的妻。
“母亲。”堂溪涧没有用宫中的那一套称呼,而是像这世上最普通不过的孩子一般对着面前的墓碑叫道。
“这是我心爱之人,我们马上就要大婚了,所以带他来见见您。”
“他和我一样是男子,但我知道您会祝福我们的。”
堂溪涧的声音很平静,只是握着祝卿梧的手不断收紧,像是正遭受着极大的痛苦。
祝卿梧心中一酸,连忙回握住了他,也对着面前的墓碑喊道:“母亲。”
堂溪涧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笑了。
身侧有风吹过,温柔地撩起他们额前的碎发,就像有人正在怀着爱意轻柔地抚摸着他们,像极了母亲。
他们在水沂映的墓前呆了许久,堂溪涧与她说了许多话。
直到天色将暗,他们才离开了余家的祖坟。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
堂溪涧以为是今日的事让他难受了,因此回到皇宫后并没有急着回寝殿,而是散了身后的宫人,牵着他去御花园散步。
此时夜色深静,御花园的花朵都浸在月色中,偶尔还能听见几声清脆的蝉鸣。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走走停停,像极了凡俗中最平常不过的一对夫妻。
“还好我答应了。”祝卿梧走到一株结香花前突然停下,然后像很多年前一样在柔软的枝条上打了一个结。
堂溪涧虽然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但祝卿梧的举动也瞬间勾起了他的回忆。
那还是很多年前他们在离桧宫相依为命时,祝卿梧有了愿望,便喜欢给外面的结香树打一个结。
据说这样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还好你答应了什么?”堂溪涧一边看着他打结,一边问道。
祝卿梧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他,好看的眸子映着月色,显得亮晶晶的,像是掉进去了破碎的星星。
“还好我答应了成为你的君后。”
从前的种种顾虑担忧都在今日烟消云散,祝卿梧甚至有些庆幸那日的决定。
“为什么?”虽然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但堂溪涧还是有些好奇。
毕竟当初祝卿梧确实是在他的“逼迫”下才勉强答应。
此时夜色温和安静,空中只有万古不变的悬月照着他们,身旁的结香花开得正好,淡淡的清香似乎一直贯穿了他们两世的岁月。
那些难以启齿的话如同今夜的月光一般就这样从唇齿间流出。
再不必有任何的遮掩。
“因为百年后我也想和你合葬在一起。”祝卿梧道。
“生同衾,死同穴,无论生死,我都想和你在一起。”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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