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渔迟疑再二,仍是实话实说道:“品性不差,要说起来也算是个可信任之人。”
说完,魏渔的牙根酸倒了一片。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亲口夸出来,但面对沈遥凌的父母,难道他能够以自己的偏见去使沈大人和沈夫人担心吗。
若要他来说,他看不惯宁澹目空一切,倨傲自大的愚蠢模样,也觉得宁澹粗鲁野蛮,一句话就能被激成斗鸡,与沈遥凌怎能相衬?
沈夫人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沈遥凌恰巧走过来,大约是听见了这番对话,脸色黑了一层,别扭地道:“母亲,不要找老师打听这种事。”
沈夫人安抚地拍她两下。
“我这不是怕你不好意思说嘛。”
沈遥凌无言,若要论心理年龄,这里最单纯无辜的就是老师了,偏偏母亲要去问他。
沈遥凌再怎么厚脸皮,也不想当着魏渔说私事,不仅仅是因为她崇敬魏渔,还因为魏渔在她心中纯白一片,对于人情世故像个小婴儿一样,她都恐怕跟他讨论这些事情,会让魏渔嫌弃“不纯洁”。
于是飞了几个眼刀,匆匆推着母亲走了。
回家的路上,沈遥凌特意挑了单独的一个马车,不与父亲和母亲一起坐,免得他们又要八卦什么。
这一对夫妻,平日里对着孩子们好像很是宠爱的,但其实有笑话可看的时候,也是不会放过的。
她倚在车窗边,并不想看外面的景色,于是把车窗帘放了下来,只留一条缝隙,透进风来吹拂着自己的面。
她想到宁澹违抗圣旨时说的那几句话,很明显是为了尊重她的意愿,又是为了使她免于遭受旁人的非议。
她其实是不大能够承受得了这种体贴的,更何况对方是宁澹。
若她当真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她想不到自己有什么不为这一幕动心的理由。
然而时过境迁,她在感情路上毕竟已经是一个二十五岁的成人,经历了太多,不允许她用心不心动这种简单的标准去衡量了。
宁澹随宁珏公主回到了公主府。
宁珏公主看出他的失魂落魄,叹气道:“你也不要怪本宫,你也应该知道,本宫今天是不得不阻止。”
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竟然想着拿小渊的婚事来做顺水人情,宁珏公主很快就看破了陛下的这个意图。
他是九五之尊,以为缘分都是可以一声令下的,以为其他人在婚姻中也是可以发号施令的,根本不觉得需要考虑感情的基础。
若是小渊对沈家的姑娘只是寻常的感兴趣也就罢了,强扭的瓜也有甜的,但很显然,小渊的感情比这要复杂深沉得多,若是来日他们当真变成一对怨偶,小渊恐怕承受不来的。
宁心里也清楚母亲的用意,勉强打起精神道:“我知道。”
宁珏公主望着他,几次试图开口,又几次叹息,最后好奇道:“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你也没有开诚布公地对我讲过,你与沈姑娘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宁澹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一五一十地,把他与沈遥凌之间的来龙去脉给母亲讲了一遍。
一边讲的时候,他自己其实也在一边梳理。
原来他在那么早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对沈遥凌有意;而他原来也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错过了那么多次机会。
宁珏公主听完,嘴巴张得半天都没有合拢。
她是知道自己的儿子有些愚笨的,但没想到原来可以愚笨到这种地步。
人家姑娘很明显是对他有好感的,他偏偏不觉得,即便终于察觉到了,他也没有伸手去摘取。
是懒得伸手还是不敢伸手?
总之,不论如何,等到对方失望离开了,他又着急要追,怎么
不是自作自受呢?
宁珏公主默默地合上了嘴巴。
虽然她不想插手宁澹的情感,但看着他太过痛苦、而对方无动于衷时,也是想过要劝劝宁澹,看开些,不必执意纠缠。
然而听完整个过程后,宁珏公主已经不想再劝了。
这种情形,对方要是有所动容才是真的见了鬼吧。
不过,听完全部,宁珏公主心中反而没有那么担心了。
她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世间种种爱恨情仇也算是看遍了,她知道感情这个事情更似水而不似钢铁,并非折断了就不能再续的。
水流缠绵悱恻,只要水源没有被污染,即便偶尔干涸,也会有可能复流的那一天。
宁珏公主说道:“既然是这样,你也不要太有压力了。只要你自己心里坚定,有什么可着急的呢?”
宁澹无声苦笑。
他没有办法对母亲说,其实他还知道另一个世界,也存在着“宁澹和沈遥凌”,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那就是他的前世。
比起他的前世来说,他现在可以说完全是失败的,怎么能够不着急呢。
宁珏公主又道。
“要是你还想着这个追不到,就及时止损换另一个,你才应该考虑她拒绝你,你是不是就不应该再继续了。”
宁澹正色道:“当然不是。”
他声音低落:“只是,我越努力,似乎就越不可能了。”
他越是想急着跟沈遥凌回到上一世的轨迹上去,就仿佛越离越远。
“哪有那么多不可能的事。”宁珏公主音色清朗,“只要你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努力为她好,她也受益,你也高兴,你这是在做对大家都有利的善事,老天爷也会帮你的。”
宁澹怔了一怔,似乎没想到还能这样去解释。
他心中定了下来,抬头对宁珏公主道:“多谢母亲。”
宁珏公主笑而不语,略微颔首,站起身来,高深莫测地事了拂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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