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羡轻轻点头,借力抬手,任安全带收缩回原本的位置,“嗯。”
“也是你刚才上车的原因?”他的语气近乎陈述。
李羡扭头看他,礼貌地牵起唇角,“谢谢。我过来是想告诉你,以后不用来等我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孟恪跟着笑,垂落视线,眸色微动。
“我明天开始居家办公。”
“多久?”
“不知道。”
“记者这工作方便居家么。”
“采访任务会用云采访的形式分担一部分,剩下的去现场,也不用回电视台。所以,不用见了。”李羡转身,扣住把手。
捕食饮水,清早眉间白云生*......
熟悉的来电铃声。
三年,她一直没有换过。
孟恪目视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接起。
“喂,黎山......”李羡换只手拿手机,另只拎包的手重新扣住把手,推开车门,“已经见到了吗?对方怎么说......”
她踏回地面,随手关阖车门。
“嗯,嗯,我知道......没关系,纪录片都是这样嘛,还有机会.....”
余光里,汽车旁一抹高挑的身影,他刚才一起下车了。
李羡没叫自己回头。
-
去年李羡认识一位记录片导演、摄影师,对他手里正在拍的片子感兴趣。
恰好新媒体工作室发展的不错,她取了部分分红,投给这支纪录片。
但她个人的力量太小了,最多只能拿出这些钱。
因为疫情,纪录片的拍摄一度中断,原本的投资方解约撤资,制作团队陷入窘境。
这段时间李羡一直在帮忙联系新的投资,有时间也会一起去吃饭。
但找投资实在是太难。
时常冷风里等待三小时,邀到一顿饭,经历对方的凝视和审判,最终得到一句歉意的“不好意思”。
影视寒冬,遑论非商业领域。
张冲:【听说今天这个对纪录片还挺感兴趣的】
李羡坐在书桌前,看着群消息,笑了笑,【祝你们成功】
因为最近不时有小区被封,电视台许多同事们相继“禁足”,剩下的几个记者干脆居家办公。
除了必要的外采,防护服、面罩、消毒液全副武装,大多转用云端采访。
今天的饭局她本可以去,但制片人张冲说对方只见导演和制片。
有钱的是大爷,说什么是什么。
张冲:【来了来了】
李羡:【加油加油】
/
今晚选定的见面地点是一家日料店。
不算多高档,胜在干净简洁,环境清幽。
孟恪进入包厢时,导演和制片人已经到了,起身迎接。
“信港资本,孟总,您好您好。”走在前面的是个身形不高,但面相很聪慧的女子,“我是《人生不息》的制片人张冲。这位是导演方黎山。”
导演是个青年男人,清瘦,单眼皮厚嘴唇,白衬衫手肘处褶皱,牛仔裤洗得发白。
孟恪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轻微颔首。
几人入座。
因为算是商务场合,大多数时间由制片人开口,介绍手里的项目。
“那个,我们看了一下,贵公司之前好像没有投资过影视行业?”因为对方太有气场,张冲笑得亲切,不至于叫人觉得谄媚。
孟恪手里握着项目资料,略一抬眼。
“说实话,您主动联系的时候,我们都很意外,这两年影视行业不景气有目共睹,何况是非商业领域。”张冲说。
“我太太对这种类型的纪录片有情怀。”
“啊。”张冲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们这行确实是比较为爱发电。导演就是。”
方黎山抬眼,朝孟恪笑了笑,一言不发。
“他就是这个脾气,不会来事。”张冲笑着圆场。
孟恪收回视线,唇齿间碾过莫名的语气,“黎山。”
张冲一愣。
孟恪淡笑一声,没难为人,“艺术家跟商人气场不和。”
“就是就是,他对投资人就这幅模样。真是的......”
“聊得来到投资人除外。”方黎山垂眸看着身前的茶杯。
张冲飞几个眼神过去,示意他不要说了。
孟恪倒不生气,“不知道什么样的投资人比较合方导的脾气?”
张冲解释:“这个项目一开始的定位就是独立纪录片,最开始我合作很久的朋友因为情怀投资,但是情怀不能当饭吃,疫情了嘛,就撤资了,但是这期间陆陆续续有圈子里的朋友帮忙。也有拍摄过程中认识的,比如去年,有个记者,京台的,她是唯一一个这位‘大牌’导演谈下来的。”
方黎山知道这位投资人在看自己,“这是我朋友。”
孟恪淡声:“很早就认识?”
方黎山摇头,“去年认识的。”
“这位是影视频道的记者么,所
以平时能接触到。”
“我是她粉丝。后来一起下围棋。”
张冲笑,“她不也是你的粉丝吗。这两个人还是挺有缘分的。李老师,就是那个记者,是对社会现实问题比较关注,这位就是艺术家的筋长在这儿了,俩人一拍即合呢。”
方黎山也笑,身上傲倨木讷的气质随之消散大半。
余光注意到投资人掠过自己脸庞的目光,他看过去。
餐桌当中垂落射灯,光影错落,男人似笑非笑,看似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又仿佛只是维持外淡漠之外的礼貌。
方黎山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气质。
孟恪来电话,说声失陪,暂时起身离场。
张冲喜滋滋看向方黎山,后者刚拿起手机,读群消息,“他们问怎么样。”
“应该有戏。”张冲说。
方黎山如实转达。
怕李羡看不到,单独小窗给她发了条语音,“冲姐说有戏......我发给你的照片看到了吗?”
没多久,李羡回复一大堆表情包。
“黎山,第五张照片是在哪......”
语音外放。
张冲顿了顿,不知想起什么。
语音没有播放结束,障子门被推开。
出于礼貌,方黎山将微信划走,放下手机。
/
张冲:【这次简直顺利到要去庙里磕头还愿】
张冲:【投资人超级超级有气场,又意外的耐心】
李羡随便披了件外套,左手拎一袋垃圾,右手按住语音键,举到唇侧。
“什么投资人能让你有这么高的评价?”
张冲发来与对方公司对接人员的聊天截图,后面的名字李羡自然不认识,前缀是信港资本,她也无印象。
张冲:【据说对方老板娘比较有情怀】
李羡笑说:“黎山也说了。也许就是我们的运气到了......终于把这段时间熬过去了。”
张冲在忙项目,平时习惯转文字,不大听语音,但李羡的声音悦耳悦心,她将手机放在一边,外放这段语音。
不知怎的,想起投资人席间忽然叫黎山的名字,那语气听起来很熟悉。
李羡就是这么叫方黎山的。
但是......
张冲皱眉思索,摇了摇头,记错了吧。
对面再没有消息回复。
李羡将手机收进口袋,心情愉悦地踩落叶。
最近没有下雨,前几天落下的枫叶已经变得焦脆。
踩上去是“咯滋咯滋”的声音。
出了小区门口,一抬眼,看到停在路对面的汽车。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落车窗,指间橙色火光忽明忽暗。
李羡放慢脚步,迟疑地走过去,车窗内隐在暗处的脸似乎看过来了,车门被推开。
孟恪下车,走到她身边。
“你......
怎么在这?”()
“等你。”孟恪没有含糊。
?乔迹提醒您《惊春暴雪[先婚后爱]》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李羡抄在兜里的手往更深处挤,抬头看他,“有事吗?”
孟恪垂眸看向她手里的几个垃圾袋,“去丢垃圾么?”
两人无声地对视片刻,李羡垂眸,走向不远处并排的几个垃圾桶。
“我看小区附近有棋室,这两年应该不太营业。”孟恪说。
李羡:“已经倒闭了,还没租出去。”
“平时只去林老师那里下棋么?”
“偶尔也......”李羡启唇,脱口前将回答咽回。
觉察他平淡话语里暗涌的试探。
她将几小袋垃圾分类丢进去。
沉了口气,肩膀下落,“说实话,这几天我一直在等,等你什么时候把签好的离婚协议递过来......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想的,这几天又是什么意思。”
“离婚协议?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转过身,孟恪正垂眸看着她。
“只是一种感觉。”
李羡很平静,情绪薄瘦,身侧汽车穿行,明橘色在眼梢一闪而过,陷入雾蓝。
她或许纤微,但很少有易折的脆性,但这样的瞬间里,身上流露罕见的脆弱。
如果必须面对选择,你会选我吗。
孟恪无端想到这句话。
偶尔有车驶过,轮胎碾压地面发出连绵的嗤声。
李羡看着孟恪的面庞,他眸色太深,忽闪过一些痛觉,微敛目光。
她怔忡,恍惚这只是错觉。
“我没有那样的打算。我在找一个平衡的契机,可以回到从前。”
“可时间是单向流动的。”李羡轻声,“我已经不是曾现棠了。李羡什么都没有,总不能把最后的自由交出去。”
沉默一霎。
“那我换种表达,羡羡,我不打算离婚。婚约结束的事没有当下没有告诉你,是因为连城和卫城很多事情暂时没有处理干净。”
走到车边,孟恪两步过去,拉开后座车门,躬身俯进些,随后怀里多了一捧花。
橙红调的一簇,金属饰品微微折光。
“至于这几天去接你,意思很简单,我想见你。”
-
怀里抱了捧花,不大方便开门,钥匙抵着锁眼摸索好一阵,终于捅进去,李羡拧开,推门进去。
她扶墙,脚后跟抵着蹬掉脚下板鞋,换了双拖鞋。
弯腰时散落的头发摩擦包装花束玻璃纸,发出窸窣响声。
她环顾四周,找不到可以放花的地方,就这么放在地上。
走进卧室,放在桌上的电脑传出代芸的声音,“回来了,羡羡?”
刚才两人在开视频会议,中途代芸去哄孩子。
“嗯,刚才丢垃圾去了。”李羡收拾桌子。
代芸那边响起手机铃声,她看了眼,立马挂断,“啊,好烦啊,那个女人。”
() “什么?”()
“就是一个厚脸皮的亲戚。”代芸抱怨,“上次周岁礼你记不记得?橙橙爸爸的朋友也过来了,那个气场一看就身价不菲啊。这位想攀高枝,缠着我们问联系方式。橙橙爸肯定不会透露,所以她纠缠我,好几天了,烦都要烦死了。”
?本作者乔迹提醒您《惊春暴雪[先婚后爱]》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李羡垂眸,淡声说:“是吗,这朋友这么大的魅力吗,听说离过婚。”
“你也知道呀?”代芸惊讶,“我还是听橙橙爸提起的呢。据说前妻是出了什么问题......他几任未婚妻都是富家千金,怎么可能看上一个没背景的小主持人,虽然她确实漂亮,但是再漂亮也只能做三。”
这话刻薄,却也是实话。
“万一真嫁进去了呢?”李羡托腮。
“真嫁进去?你把我难住了。”代芸抓了抓头发,“真嫁进去,她应该也没有任何底气。豪门不是谁都能待得下去的。”
两人回归工作话题。
大约半小时,终于收工。
李羡起身去上厕所。
客厅空间狭小逼仄,门口的花格格不入。
这是一束明媚的花,她只认得重瓣郁金香和白色铃兰,花枝郁郁葱葱,金属项链缠绕,若隐若现,粉紫两色水晶珠挂在淡粉小花旁;主枝花茎上是两颗银青玉耳环。
戳在包装纸上的紫色珐琅耳钉、别入叶片的蝴蝶胸针、作缠绕丝带的发绳、手链......
孟恪的意思很明显,给她不用思考是否应该接受的理由。
因为这些全部都是她留在连城,没来得及带走的首饰。
李羡抱花回卧室,挨个将这些首饰拆下来。
最后在没有开放的花苞里发现一枚的戒指。
熟悉的、款式简洁低调,碎钻微闪的戒指。
她按住心口的位置,蜷腿,埋头将自己缩成一小团。!
()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