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呢?
好像是某一天他发现自己能从房间里出去,于是趁着宋城不在家时偷偷离开了房间。
他对房子里一切都很好奇,尤其喜欢透过客厅的窗户看外面的世界。狭小的房间是一成不变的白色,但外面的世界却是诱人的彩色。
每当宋城不在家的时候,他都会偷偷溜出房间,津津有味地在窗边看一整天,直到宋城回来。
窗外经常会有一对兄妹玩耍,哥哥没有什么耐心,总是抛下妹妹去和自己的朋友玩。妹妹却很可爱乖巧,虽然总是被哥哥嫌弃,但还是会甜甜地笑着叫哥哥。哥哥和朋友们玩的时候,她就乖乖地坐在一边等着,等哥哥回来了,又会兴高采烈地像个小尾巴一样跟上去。
宋南星每次看到这对兄妹,都很羡慕。
他总是想,如果自己也有一个妹妹的话,一定不会抛下她,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给她。
大概是这样想的次数多了,有一天,小月亮忽然出现了。
他很害怕地把小月亮藏在了床底下,害怕宋城会带走她。但宋城那天回来时却笑吟吟地打开门,蹲在床边对他说:“不对爸爸介绍一下妹妹吗?她还没有名字吧?既然你叫宋南星,她就叫宋北月吧。”
宋南星下意识不喜欢宋城取的名字,一直只叫她小月亮。
如今想来,宋南星才恍然,恐怕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宋城才选定了他。
之后发生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这一天开始铺垫、谋划。
宋南星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头,再次说:“对不起。”
因为孤独和羡慕,他无意识将小月亮带来了这个世界,却并没有尽到兄长的责任保护好他。
小月亮歪了歪头,学着宋南星的样子摸摸他的头,说:“但我从来没有怪星星。”
不愿意见宋南星沉浸在自责里,她转了转眼睛,机灵地转移了话题:“星星不想知道我怎么回家的吗?”
她是因宋南星的意识而存在,当宋南星意识到她已经被自己吃掉后,她就无法再停留在这个世界。
等她再度恢复意识时,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山洞里,而是身在一片浓雾笼罩的荒野中,而星星已经不知去向。
“我找了好久好久,才找到回家的路。”小月亮有些骄傲地说:“幸好我还记得回家的路。”
宋南星想起景娆就是在荒野里认识的小月亮,心口更是酸涩:“回来后……为什么不告诉我?”
小月亮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擦掉他的眼泪,细声细气地说:“你知道了会难过呀,难过的事,有一个人记得就好了。”
旁边的怪物闻言瞥了宋南星一眼,到底忍不住问:“他都不记得你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小月亮看看祂,为了表示自己并没有偏心也抱了抱祂,接着才略微有些心虚地说:“我迷路了,而且星星不是说,如果从山洞里出去了,就要想办法回家
。”
怪物噎住,他抿唇看了一眼宋南星,非人的横瞳中流露许多情绪,有酸涩有不甘,也有释然。
当初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他浑浑噩噩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短暂地清醒过来,他发现四处搜捕孩童的怪物如同仆从一样臣服在自己脚边,而在他身边,堆满了那些孩童残肢断臂,他这才朦胧意识到自己的身体里或许住着一个怪物。
一个不受自己控制的怪物。
他那时并不知道那怪物是受到宋城召唤而降临的黑山羊之母的分身,只知道无论如何不能放过害死了小月亮的怪物,所以才拼尽全力吞噬了对方,又杀死了怪物。
只是他没有想到,吞噬了体内的怪物后,自己也变成了不死的怪物。
那些模糊不清记忆因为力量的增长也变得清晰起来,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自己是如何杀死了小月亮,又如何残忍地将她的身体咀嚼、吞咽……这种清晰的回忆太过残酷,一部分他选择将之当做自我惩罚,一遍遍地回忆;一部分他却无法接受残酷的事实,选择了逃避。
选择逃避的那个他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力量,变成了普通的人类。他不记得自己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妹妹,反而将同样被害的阮梅当做了妈妈。
只记得妈妈为了救他消失在浓雾之中,十几年间,一直锲而不舍又徒劳无功地寻找并不存在的妈妈。
而祂则被留在浓雾笼罩的山洞里接受惩罚,日复一日盼着奇迹出现。
祂曾经怨恨过另一个自己,怨恨他懦弱不敢面对现实,也怨恨他抛下了自己。
但现在,当怨恨退去,他久违地感受到了轻松和释然。
半人半兽的怪物俯下身,轻轻抱了抱小月亮,又看向宋南星:“虽然你懦弱地逃走了,但你终究回来了,所以我原谅你。”
他将小月亮推向宋南星,半跪在地上的前蹄重新站立起来,说:“你带小月亮走吧,祂快要来了。”
“祂是谁?”宋南星问。
“这具身体的母亲和主人,莎妮耶。宋城死之前,呼唤了祂的尊名。”
并不是随意一个人呼唤尊名都能得到莎妮耶的回应,但这里原本就是祭祀莎妮耶的祭坛,加上血脉的天然感应,在踏碎宋城头颅的那一刻,祂就已经隐隐感受到了莎妮耶的召唤。
他能吞噬一个尚未降临的分身,却未必能够反抗莎妮耶。
黑山羊之母的血脉重塑了他的身体,同时也将无法反抗的本能深植,一旦莎妮耶降临,祂将会无法抵抗地失去自我,成为对方忠诚的仆从。
但宋南星当时分裂出去时并没有继承太多污秽的血脉,只要不被注意到,他很大可能可以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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