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元娘名元霜枝,出身三代钟鸣鼎食的元硕伯府,是世家娇养长大的大家闺秀,从小到大,吃穿用度都是一顶一的好,人也娇气,受不得什么苦。
那年元家被夺爵位,有官身的儿郎尽数贬谪,举族迁回元洲族地,元娘生父在动乱中亡故,小命捏在继母手里,后来又被逼下嫁给七旬富商做填房,走投无路之下,这才登了谢韵的家门。
念及幼时在宫中莲湖落水搭救的恩情,谢韵只得将这位娇贵的祖宗迎进了家门。
从那以后,这座宅子就闹腾了起来,破宅子多了一位女主人,前后大不相同。
今日请工匠修园子,明日请农工搭花棚,敲敲打打的,好不热闹。
当然,银子照这样花下去,单凭谢韵那三瓜两枣的家底,和杯水车薪的俸禄,那是根本不够花。
月月都所剩无几,每年年底都捉襟见肘,等着宫里的腊赐过日子,元娘进府后,谢韵就连出去喝酒的次数都少了很多。
有时夜里出去喝酒,元霜枝还会亲自出府去寻,酒喝一半就被家里妾室给喊回家去,这可没面子极了,一起喝酒的权贵子弟们没一个不笑的,偏偏谢韵还惯着,任其管制。
经常与谢韵一起去花满楼喝酒的狐朋狗友们都拿谢韵这事说笑,谢大人三甲及第,乃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郎,连内宅的小女子都制不住,天天拿银子哄着妾室玩,家中半点夫君的威严都没有。
*
月上梢头,天色已是昏黑一片,谢韵这才顶着浅浅的月光进了家门。
府中下人不多,大门也仅有一个小厮看守着,谢韵敲门时,守门的小厮还反应了一会,试探着问了几句,确认是家中大人回来了才敢开门。
不怪守门的小厮如此胆小,实在是前两日霍家的小将军在夜里的时候因醉酒闯进府中闹了一次,喝醉的人本就没什么理智可言,胡言乱语又力大无穷,好几个家丁一起上也止不住他,那场面是在吓人,守门的小厮心有余悸,这才不得不小心谨慎着点。
“大人可算回来了。”
谢韵轻手轻脚踏进了正屋,刚给自己到了口茶,还没等喝到嘴里,身后响起了女子幽幽的说话声。
“咳咳!”谢韵被茶水呛了一下,闻言匆匆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回去看去。
“这个时候了,你怎么在我的屋子里?”谢韵揉了揉眉心,无奈地问道。
元霜枝是听见开门的声音所以才从床榻上爬下来的,她一头秀发披散在脑后,身上穿着薄薄的丝衣,光着脚从床边走了过来,径直坐到了谢韵对面的圆凳上。
她单手托腮倚在桌边,语气很是无辜,“大人是妾身夫君,妾身当然是来服侍的啊。”
谢韵:“......”行吧。
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微弱月光,谢韵去隔壁浴房收拾了一番才穿着寝衣回来。
再回屋时,元霜枝已经规规矩矩的躺在了床榻上。
谢韵掀开帘缦走进去,推了推元霜枝
的胳膊让她往里面挪挪,随后平躺在床榻的外侧,阖上了双眼。
“我听乐窈说,你过几日要去行宫那边?去干嘛?是皇家组织围猎吗”元霜枝小声问。
乐窈是谢韵的贴身婢女,谢韵日常起居的一切事宜都是乐窈管的。
元霜枝等了一会,没听见谢韵没说话,但她知道谢韵没睡,故而继续说道:“听说围猎是可以带上家眷的诶!不如...”
不如带上我?
话还没说完,谢韵就淡声打断,“带你做何?你见哪家官员去这种场合是带妾室去的。”
元霜枝:“......”好好的说这话,怎么还带翻脸的呢!
“切,不带就不带!我还不想去呢,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元霜枝用力的扯了扯被子,气鼓鼓地为自己挽尊。
谢韵没回话,呼吸声渐渐平稳。
元霜枝抱着被子翻了两个身,酝酿了一会睡意,终究还是没忍住,转身过来看着谢韵宁静平和的睡颜,用手指扣了两下谢韵的肩膀,试探着道:“既然不能带妾室,那你将我扶正不就好了嘛!反正你这个样子,也娶不了别人的。”
嫁进来没多久,元霜枝就发现了谢韵不是男子这个秘密,关键是谢韵也没想瞒着她。
关于元霜枝以后的去处,谢韵也早早就和她说清楚了。
谢韵是不准备好好活着的人,等她获罪赴死,就让元霜枝和乐窈一起远离盛阳城,隐姓埋名的安度一生。
“再提这事,你就和乐窈一起去云州,我给你们打点好身份,随便找个老实人嫁了得了,一了百了,省的在我耳边念叨这些,闹人!”
谢韵知道元霜枝不想走,但是扶正是不可能的,正妻和妾室不一样,做了正妻,就得陪她一起死。
到那时就是想跑也跑不了。
元霜枝猛地从床上做起来,柳眉拧在了一起,怒目看着始终闭目装睡的谢韵,“做什么又说这样的话!我都说了我不走的!”
“那你是想死?”谢韵睁开眼,玩味的看着元霜枝的双眸,缓缓说,“还是说,除了霍修竹,你已经没了想嫁的人了?所以和我一起死也无所谓。”
“你胡说什么!干霍修竹什么事,那是从前的事,早就过去了,我现在是你妾室!是你谢韵的人!而且...你怎么笃定你一定会死!总拿这些吓唬我,好好活着就这么难么!”
元霜枝的双眼有些湿润,说话的语气也很是无措。
自从谢韵把她救出来起,她这条命就是谢韵的了,她知道谢韵不肯将她扶正是怕连累她一起赴死,但她从来都不怕死,她只是想一直陪在谢韵身边罢了。
要死一起死,反正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云州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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