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医生,告诉她身体上的这种症状叫惊恐发作,又温柔地问她情况:“是不是个性很要强?”
她迟缓点头:“我是有点。”
“喜欢跟别人比成绩?”
她难为情,再次点头。
“小的时候就这样,想要考第一,所以很努力很努力地学习。后来学了画画,也想考第一,但是我发现画画是一件很看天赋的事,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过得十分痛苦。因为我拼尽全力,也比不上别人轻轻松松就做到的成绩,你知道那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吗?”
医生问她:“为什么对成就这么执着?”
“可能是因为……我很想要得到别人的肯定,想要别人多夸夸我,这样我才能感受到我的存在是有价值的。”
“还有就是,我身边的有钱人好多。他们的存在让我觉得透不过气,很压抑。我好像被丢进了不属于我的圈子,这甚至不是通过努力就能改变的。”
纪珍棠说着,郁闷地垂下脑袋。
言多必失,医生也不是救命稻草。
她识趣地收声。
医生笑着,没再多谈,只是叹说:“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精神压力是一个比一个大。”
介于后面还有病人在排队,没有聊太多。
“给你开点药吧,平时多出门走走,不要钻牛角尖,知足常乐。”
“好。”
医生给她开了药单,纪珍棠离开医院时,手里拎着一堆瓶瓶罐罐,脑海里残存那句“知足常乐”,她一个人站在街上,那一刻突然觉得孤独。
纪珍棠回到宿舍,前脚刚进门,后脚就接到了爸爸的来电。
很稀奇,她速速把手里东西丢在桌子上,到外面楼道,一再小心郑重地按下接听键。
爸爸问:“生什么病了?”
不知道是不是姑姑告诉他,简简单单一句问候,让她鼻子眼睛变得酸溜溜的。
“就是……”她想了一想,又不知道作何解释,吞吞吐吐,“没事啦,没什么大事。”
纪桓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人对病人总能多几分耐心:“自己注意身体,平时学习不要太晚。”
她乖乖点头:“好。”
说完,好像也没别的话了。
纪桓突发奇想:“喝不喝奶茶?我给你点一个吧。你住在哪个宿舍来着?”
她惊喜不已,说:“雪园四舍。”
“好的,填你电话。”
“谢谢爸爸。”
很快,奶茶被送到宿舍,纪珍棠对着一杯白桃乌龙拍了十几张照片。p图耗费五分钟,挑好最喜欢的一张,点进快发霉的朋友圈,编辑了文案:【来自老爸的关心!】
即将按下绿色的发送键。
这时,耳畔传来周栀不知道在聊谁的八卦的声音:“缺什么秀什么呗,你看那男的真像有钱的么,半瓶水在那叮当晃。”
一句话让她住了手。
缺什么秀什么。
有些刺耳,但有道理的一句话,谁家爸爸给女儿买杯奶茶也要发朋友圈啊?纪珍棠没精打采地趴在桌面上,默默删掉了文案和照片。
她退回到主页,看到赵斯齐昨晚发的几张图。
习以为常,他出没于各种上流阶层的交际场合。林瑰雪跟这位公子哥关系匪浅,纪珍棠跟他只不过泛泛之交,朋友圈都不会点赞的那种。
但她今天,视线在赵斯齐发的照片上驻留一会儿。
他发了几张国际品牌新品发布会剪彩现场的照片,定位在某间豪华酒店。现场有许多明星来助阵,看起来热闹无比。
赵斯齐目的是拍一下桌上摆放的品牌方珠宝赠品。
镜头无心摄到边角。
纪珍棠看到坐在暗影里
的男人。
她目光微滞。
旁边明星采访,灯光大亮。
钟逾白背对着,恰好坐在暗中,他倚靠在一只深色的单人沙发,面前放一杯香槟,但很显然一口没喝。
他对面坐了个外国人,像是品牌某ceo。两个人在交谈,从图片判断不出聊些什么,只看到钟逾白的脸上带一点有礼的笑意,但仍有种兴致缺缺的懒散。
他坐在那里,平和慵懒,隔着屏幕,她好像都能闻到男人身上那韵味悠长的香水后调,如深谷里的浓雾,青翠而幽邃。
名利场的一隅,衣香鬓影,富贵迷人。
有人挤破头进不去,有人进去了也是在红毯站桩,维持拘谨,有人凭名字做入场券,不用殚精竭虑,到哪里都能松弛说笑。
在这种场合,能显然自适的人太少。
又太顶尖。
她明白人跟人终归有别,项链与手镯还是不能够错戴。
对照片的研究被一通电话打断。
虽然号码已经不在她的通讯录,但这串数字不难让人铭记在心。
钟珩的微信被她拉黑,他就打电话来骚扰。
她接通,听见他问:“在宿舍?()”
纪珍棠问:“有什么事?€()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周末一个人待着不无聊?明天去打高尔夫么。”
“不会,玩不起。挂了。”
钟珩紧急地唤了一声:“诶。”
他又开始:“我这个人就是这样,诚意不是很多,但能给的都给你了,对别的女生我也做不到这份上,那天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可以给你承诺,对天发誓也可以,我不会娶别的女人。”
纪珍棠揉揉快长茧子的耳朵,淡淡的:“嗯。”
他小心问:“给点反应?”
“分手。”她说。
“不分。”
“我不喜欢你。”
“我就喜欢不喜欢我的。”
“……”男人的贱是刻在骨子里的。
纪珍棠说:“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挂名男友的身份,我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是什么?”他不回答,和她说相声。
“跟你说话会折寿,再见。”
不再留情面,她把电话挂掉。
几分钟后,电话又打来。
纪珍棠不等他出声,发泄情绪般絮絮开了口。
“我不想探讨情情爱爱和婚姻的关联,只想快乐地做我自己。可是跟你在一起,我避免不了自己不受到尊重这一件事。你喜欢我只是因为我好看,你根本不想了解我的过去,我的空虚。我一身是伤碰到你,又千疮百孔地离开。这就是你给我的好下场。弥补不了伤害,还非得撒一把盐才尽兴。
“人活在世上,要的精神支撑,不过就是爱和尊重,你能给我哪一样?既然不会爱人,就不要给出一千个承诺。
“我现在不想去思考我对你究竟是什么感情,我只想停止内耗,忘记你给我带来的所有不愉快,迎接我的新生活,或者新的感情,而不是一味地跟你纠缠不清。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请求你放过我。如果你非常介意被分手这件事,那我现在给你机会,你来提,我来答应,总可以?”
她一股脑输出完了。
对方却很安静。
静到她听得见外面沙沙的风声。
纪珍棠不耐烦催道:“怎么不说话?你不是想法很多?”
隔一会儿,一道沉沉的男声传来,隔着听筒,温温淡淡的语调——“我在想,我应该说什么。”
纪珍棠紧紧怔住,蹭一下站起来:“对、对不起,阿叔!”
钟逾白问:“对不起什么?”
“我打错了电话,我还以为是——对不起,我不是对你发神经。”她懊悔不迭地拍脑门。
钟逾白默了默,轻笑一下,温声说:“偷听到了小女孩的伤心事,我难辞其咎。”
过半晌,不听见她出声,他又说:“需要陪伴的话,告诉我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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