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珍棠躺在房间的小床上时,看着自己空空的指关节,想到那颗沉沉的蓝宝石,遗憾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就被她亲自推回去了。
纪珍棠是发自内心觉得自己配不上那颗钻,尽管钟逾白总是语重心长告诉她,这些宝贝都是用来衬她的,但她还是选择相信姑姑的那句,有多大的本事,才能配多贵的首饰。
或许有一天,等她变得和钟逾白一样厉害,等她对这些名利唾手可得的时候,蓝宝石戴在手上才能心安。
就像她不能把钟珩当提款机,也不能把钟逾白和他区别相待。
本质上有什么不同吗?很难辨别。钟逾白说深思熟虑,但他从不把深思熟虑放在脸上。又教她要有戒备,于是她切记对人多留几个心眼。
他说我在发狂,是那个样子,说我在开心,也是那个样子。
这类人的境界想必是相当之高了,快要得道。
他口中的发不发狂,抑或开不开心,都不过是为了哄她似的。
不过要什么紧呢?能依靠一程就一程,不问结果,及时行乐,是如今至关重要的人生态度。
跟他待在一起,快乐就好。有个积极的词很好,叫做何乐不为。
脑袋往枕头上一靠,做的梦都是甜滋滋的。
第二天一早,漱完口用毛巾擦脸的时候,纪珍棠用手指碰着嘴唇,对着镜子忽然傻傻笑了。
隔一夜,感觉已经淡去,但她轻轻一抿,好似还能回味那股甘甜。
纪心荷喊她下去吃早餐。
一早晨,纪珍棠小心谨慎地望着她姑姑的面色,怕她又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所谓在人檐下过,焉得不低头,她们如果发生争执,不管三七二十一,纪珍棠要学会把错误往自己的身上揽。
最后,纪心荷还是提起:“昨天去和他吃饭了?”
纪珍棠胆战心惊,打量她纹丝不动的脸色,她不置一词,过许久才卑微地恳求一句:“我和钟逾白的事情,你能不能先不要和我爸爸说。”
纪心荷看着她。
“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就是我很怕被爸爸胡乱猜测,又要叮嘱我这个那个。如果时机成熟了,关系也成熟了,我自己会说。”
少顷,纪心荷说:“我一早听说他不是好人,你应该也知道。”
“人怎么分好坏,是谁规定的?”纪珍棠问。
这话叫纪心荷愣住。她微叹一声:“知道了,我不管你。”
纪珍棠点了点头,心中轻微打起了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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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钟公馆灯火通明,却没有太多节日气氛。人心涣散的家族,各自身上都背不了几点温情,不如还在剪枝的阿姨,望着自己的杰作,笑得心满意足,说今年的梅花长得很不错。
钟逾白坐在书房阳台抽烟,看楼下阿姨的神情,尔后,叫她放下手里工作,早些回去过节。
钟珩今天也在,给他同父异母的小妹看作业。
他的脾气
很不够用,三五分钟,叱声阵阵:“我真服了,你这小孩怎么笨成这样?赶紧去查查是不是钟家的种,蠢翻天了。”
小女孩声线尖锐,喊一声什么,哇的哭了。
钟珩:“闭嘴!”他有强烈的厌蠢症,且讨厌孩子。
钟逾白往烟灰缸里揿断烟头,敛着目,微微偏头,听他们争执的动静。
池樱过去打圆场:“做不出就做不出,一道算数而已,大过节吵什么东西?”
说着,她抱起闺女哄:“哎哟好了好了,不哭不哭,一会回房间看春晚去。”
一边哄,一边用尖锐的眼神剜着旁边的男生。
钟珩架着腿,霸占着沙发,没给一侧的娘俩一个眼神,眉心堆满了烦躁。
这个家给不了他任何的好情绪。
钟逾白站在二楼廊上,静观片刻,喊了他一声。
钟珩抬头看见他,半分钟后,他出现在书房。
“你找我?”
钟逾白坐在案前,冲着旁边座位偏一下颌,叫他坐的意思。
钟珩问:“什么事?”
“最近怎么样。”钟逾白问他。
“挺好的。”
“直博的名单下来了?”
“还没,不知道我老板今年招几个。”
钟逾白低眉想了一想,微微颔首,表示知道。
“感情呢。”他又问。
钟珩笑了:“单着呢,你要给我介绍?”
钟逾白没有这个想法,见他主动问,也不是不行:“你需要吗?”
“你觉得我需要就需要咯。”他好像叛逆期还没过,跟长辈讲话,每个字、每个表情都是刺,要让对方跟自己都不痛快才好。伤人伤己,不外如是。
很耗费精气神的一种模样。
钟逾白见他这样夹枪带棍,没计较,也没表现出丝毫不痛快。
他想起钟珩与赵斯齐那时的恩怨,想他的暴戾,又想他的执着,他在平静思忖。
钟逾白没有那么喜欢在小辈面前指点江山,用大道理和权威胁迫,他认为如果是为了教育,不必做到如此。但有时,必要的话还是要讲:“直面每一段失去,把得不到当做修身齐心的一课,都是人生的必经。”
钟珩不明所以看着他。
他凝练成一句:“不要执迷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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