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她没吭声,陈恪用直直的注视催她作答。
纪珍棠说:“你想问什么?”
闻言,他浅浅勾一下唇,低头拿手机,“我没什么想问的,就是看不出来你有什么给我当嫂子的潜质。”
纪珍棠:“……”
她又怔住,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接了句:“谁说要给你当嫂子。”
“那你问他妈妈做什么?”
“我、我那是随便问问,八卦一下啊。”
陈恪哂笑:“行,够随便。”
“……”
她什么也不说,他就也懒得问了,在手机屏上点了几下,让纪珍棠看手机。
她一低头,看见一笔巨款。纪珍棠瞪大眼睛,反复数着位数,不敢置信。
听见他说——
“我老婆上那破班,挣几个子儿不容易,你把这个加到片酬里一起给她,让她高兴高兴。”
末了,又谨慎地添一句:“别说是我给的。”
纪珍棠很好说话,露出一副口风很严达成共识的样子:“ok,绝对放心。”
她话音刚落,第二笔转账就发了过来。
是上面那一笔的零头,也不小。
“这是?”她疑惑问。
陈恪很爽快:“你的。”
纪珍棠差点没憋住笑,她顿时觉得眼前的男人变得十分伟岸高大,彩虹屁跟着脱口而出,声音甜甜地说:“现在什么样的人有格局呀,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人家问谁适合当大老板呢,我说我们陈总当之无愧。”
她一边说,一边还翘着大拇指,夸得有模有样。
陈恪笑了声:“花头精。”
纪珍棠愣住,不忿:“干嘛骂我呀。”
他起身往外走,留下一句淡淡的:“夸你呢。”
陈恪好事做尽,还给她账号投了营销。
纪珍棠当然知道这是沾了谁的光,不过经此支持,她总算体会到资本呼风唤雨的力量,从前总在传闻里听说,如今终于在她飞升的粉丝量上变得具象起来。
-
足以对抗虚无的成就感,很快被分享到钟逾白那里。
七夕那天,他们约在江滨花园吃饭。
遥想去年,他们之间第一次算不上约会的约会,就是在这间被他包圆的餐厅。
黄昏让人感到舒缓柔情。
街道车轮滚滚,江面似远又近,有船航
行。大好的节日,游人如织,成双结对。
钟逾白穿着正式,干净衬衣,戴黑色袖箍,他在桌子对面正襟而坐,不由让她想起那次在这个位置时,他给她讲过的一个冷酷道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那时候他说得有多冷静,她就觉得他们商人有多可怕。
窗外流光溢彩,窗里鲜花音乐,一样不少。
纪珍棠看着旁边拉琴的表演人员,说:“好正式,你用心了。”
钟逾白觉得这是节日的基础配置,说道:“就是老夫老妻,也需要情调。”
老夫老妻这个词让她心里一暖。
“对。”
他们在高级餐厅碰杯庆祝,纪珍棠叽里咕噜说她拍摄时碰到的好玩事。
钟逾白耐心地听着,她说话时他不会走神,也不会玩手机,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说的无聊,但是他配合着她一唱一和,就这样让她把无聊的话题无限延展下去。
倾听欲是个很善良的东西。
说刻意宠着她也好,说他人品高尚也好。总之,纪珍棠是很感动的。
“你中秋准备怎么过啊?”她问。
钟逾白说道:“看你需求。”
纪珍棠说:“不跟家里人一起吗?你们家的中秋节这么不重要啊。”
他想了一想,真诚地说:“你是第一顺位。其余的都靠后,也重要,但不如你。”
“好吧,”她笑了下,轻轻搅着碗里的羊奶酪牛油果,和他说:“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工作上的不顺心,也可以和我说一说呀。”
他说:“没有什么不顺心。”
纪珍棠不满意:“又这么说,我不信你办事没有磕绊。”
钟逾白缄默片刻,说道:“从前遇到磕绊时,我会找出口。”
“比如呢?”
“比如,春天的时候就出去看看花开,冬天的时候到山里听一听雪声。黄昏感受夕阳的温度,一个人的晚上,放一放烟花。不过,有了你之后,这些都放到旁边了。”
他说:“现在,你就是我的出口。”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他平静接话,每一个字都让人挑不出破绽:“你坐在这里,陪我吃一顿饭,就像替我掌起了一盏灯,我就找到了我该走的路。”
“……”
纪珍棠看着他,听他缓缓说话,她跟着缓缓笑开:“你知不知道,你讲情话的时候好迷人。”
钟逾白也轻轻一笑:“或许因为真情流露。”
晚上没有就地留宿,钟逾白还是带她离开了用餐的地方,他的理由充分:“既然有家,就不住酒店了。”
他说酒店总给人一种居无定所的漂泊感。这样一想,他真的几乎没有带她外宿过。
他的一间小小公寓,在市中心,纪珍棠第一次来这里,满心好奇,在落地窗前看脚下的万家灯火,看奢靡鼎盛的夜景,看倒在江水里的辉煌都市。
还
没有看够,同一面窗,就被猝然映上热烘烘的掌纹。
他忽略了她的惊慌。
她带着体温的手按紧在发冷的玻璃上,指骨是一点一点收紧的,直至攥成了拳,掐住掌心,从指尖释放她脆弱之处接收到的力量。
唇缝里呵出汽,变成一块圆圆的雾,她用脱离的指尖擦出几条痕,从这不清不楚的破碎里看城市。
说到烟花,他真的给她放了一场烟花,在江畔,在此刻,恰到好处地出现,把城市照亮。
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迅速登上了新闻热点,出现在许多人手机里,散落在各种角落里,被定格成永恒。
纪珍棠伏在窗边,喃喃说一句:“好像一场梦啊……”
家里有股植物清香,中央空调的风也吹得人舒适。
钟逾白给了她全部的细节,他在细节里营造了满满的靠岸归港的感觉,因为他知道,她不想漂泊,可她还是觉得,这太像一场梦了。
像极了那个词,一枕黄粱。
她抬起头,那片圆圆的雾团拓宽出去,玻璃变得更模糊,她擦也擦不动,看也看不清。
就这样,在这偌大的城市里失焦了。
烟花在此刻登顶,砰然碎裂,稀里哗啦掉在江水中。
夜空盛大,她昂首就看见有什么东西在这片孤寂里划过,莺声呖呖,盘旋头顶。
又登顶,又碎裂。
“好漂亮,放到几点——”
纪珍棠不清晰的口齿倏地收紧,牙关一咬。
几秒后,“结束了。”听见他在身后沉沉地说。
雾团上留下她脸颊的印子。
纪珍棠看着重新陷入寂寥的夜,过好半天,笑了下,“钟老板好大气呀。”
钟逾白用手清潭,问她:“做了一点小小调整,有没有发现?”
“啊?我刚都没看仔细。”她回眸看他,“我也不知道原先的设计是什么样的啊。”
他平平一笑,有点遗憾,但也没太在意:“本来有一朵是玫瑰,我让人换成了海棠。”
钟逾白把她抱起来,纪珍棠双脚一空,差点失重,抬手想抓住什么,没拽住有用的,却一把扯掉了他的袖箍,于是整个人还是跌在他怀中。
但钟逾白不会让她失重,他抱得又稳又轻松,款步到床沿。
“喜欢吗?”他问。
纪珍棠心跳很重,不知道被什么惹的,看到他俊美的这张脸就觉得脸红难耐:“你说喜欢什么?”
男人俯身,一双深眸望过来,轻道:“烟花和我。”
她点头说:“喜欢呢。不过太可惜没看清,又让你破费了。”
纪珍棠是没看到花,但他看到了,还是揠苗助长的那种开,挺迫不及待的。
她喊疼疼疼,说我又不是跳舞的。纪珍棠说着,手往外一撒,袖箍掉在地上,被他黑色的西裤垫着。
三十岁的男人可以用别的方式返老还童,钟逾白表现在他不需要停顿。他说
:“没什么可惜的,想看的话,下回再放。()”
她轻握住他撑在枕侧的手腕,用纤弱的指腹感受着手臂上那错综的青筋在鼓动。下巴抬到极点,夜莺飞了回来。
钟逾白低头吻她,吻到深处,随后顿住,太阳穴的筋脉跳一下,他紧咬一口她的下唇。
半分钟后,无形的烟花落了地。齿痕与麻木缓缓消弭,她无端地想,这种感觉大概就叫缠绵悱恻吧。
纪珍棠感想很深:“人除了被三碗饭撑死,也有可能被别的撑死。⒓()_[()]⒓『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她抱着他,不让他动。好像听见他在耳畔低低地笑了声,钟逾白侧躺,换一个方式拥住她。
“钟逾白,你是医我的药,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人。”纪珍棠笑得有点苍白,人就得要依靠某些东西来助长勇气,她终于有机会说出这句话,随后又冷不丁问,“我现在是不是,要开始预防戒断反应了。”
他抚她发梢的手指轻顿:“谁说要戒断?”
“我……”
钟逾白不想让她说下去,打断道:“梦不会醒。”
——是他承诺过的,不会让她醒过来。
他说:“我不会走,你也不要走。”
纪珍棠眼波轻颤,她似乎是第一次,听见他用这样几乎是渴求的语气在和她说话,也许缴械的知觉太鲜明,还没有脱离。
他还没有拨正秩序。
“如果有一天,我不想再和你这样那样,你还会让我陪在你身边吗?”
钟逾白说:“性很重要,但不可以高过于爱。在我这里,次序从没有颠倒过。”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被缠紧了,这样进退有度的一颗心。
低眸看她,“阿珍,你舍得吗?”
她深深动容,没有说话,但抱了他很久很久,答案已然分明。
中秋大概凑不到一起了。
纪桓提前联系了纪珍棠,说要送件东西给她,看来她这个老爸是相当地担心她会走上歧途。
纪珍棠把这事转达给钟逾白,他自然没有意见。
钟逾白这边也接到一个电话,是他父亲打来的。
那会纪珍棠在洗澡,隔一扇门,他扫掉一些缺乏理智的情绪,坐沙发上接听,那一头的钟炳文言简意赅说:“小瑀今年回来过中秋。”
他淡淡应一声,似有预料,风波不动。
钟炳文接着说:“他提了两个事,说既然他妈这两年吃药控制得还可以,想叫她搬到沉章园来住。”
钟逾白没有回答,问:“第二件事。”
“他说中秋那天要看京剧,要我们在园里一块看。”
他说:“演不了,演员也要过节。”
钟炳文轻轻叹一声,无奈道:“他安排的,已经排好了。”
钟逾白沉吟,问:“哪出戏?”
“《赵氏孤儿》。”
他沉默了很久,直到浴室里水声停了,钟逾白简单说一句知道了,会去赴约,便将电话挂断。
他在热浪里吻她,纪珍棠被放在洗手台上,被迫感受着他今天全乱的章法。
在他嘴唇退开的间隙里,她喘着粗气问他怎么了,钟逾白不回答,说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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