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太晚,两人就没有仔细收拾,只把床铺换了新的被?褥,又打开窗子通风,潦草睡下?了。
姜婉宁昨晚就没休息好?,今天下?午又全在车上,躺下?没多久,眼皮就开始打架,她趁着意识还清醒,扯了扯陆尚的袖口,低声说道:“若不然我们把明暇接去府城看看吧。”
陆尚偏过头来,就看她尚说着话,眼皮就不受控制地合上了,不禁失笑:“等明天再说吧。”
“那你?记着这事……”
“好?,快睡吧。”陆尚侧过身子,长?臂一捞,就把姜婉宁揽进了怀里,又动了动薄被?,避免晚上太热惊醒。
一夜无话。
巷子里的百姓早晨起得早,连着马氏和陆显也早早起床,还有假山后那活了好?几?年的公?鸡,天一亮就打起鸣来,吵得陆尚和姜婉宁也赖不得床,被?迫从床上爬起来。
陆尚先出?去打了水,又把屋里久不用的巾帕洗了洗,拧干后才拿进来。
两人简单洗漱后,姜婉宁帮他整理了发冠,又用一支素钗挽起了头发,收拾了床铺方走出?去。
约莫是他俩回来的缘故,今日?早饭时从外面买回来的,陆显买了两屉小笼包,一肉一素,还有六个烧饼以?及两碗豆浆。
他和马氏面前只放了烧饼,再就是一碗稀得看不见米粒的粥水,剩下?的小笼包和豆浆全推到陆尚夫妻那边。
姜婉宁坐下?后好?奇:“明暇还没起吗?”
陆显没说话,马氏只好?拘谨道:“起了起了,明暇脾气不好?,饭桌上也总是吵闹,我怕她耽误大哥大嫂吃饭,就没喊她出?来,您和大哥先吃,等晚些?我再给她喂饭。”
姜婉宁:“……喊出?来一起吃吧,无事的。”
陆尚知道她又是心软了,还有昨晚想带孩子去府城,多半也是同样的缘故。
马氏尚有迟疑,直到陆显发话:“喊出?来吧。”如此,马氏才动弹起来,快步回了屋里。
然她进去没多久,就听屋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喊声,五六岁女?童的嗓音最是尖细,这般扯着嗓子喊叫,声音能传出?好?远去,果然没多久就听见墙头响起邻居的抱怨:“这又是陆家?的女?孩在闹了吧?隔三差五就闹一回,都是姓陆的,怎人家?陆秀才和姜夫子那样好?,换成他家?就……”
后面还有什么,只马氏把陆明暇强抱了出?来,姜婉宁被?转移了注意,也就没再细听。
反是陆尚往旁边看了一眼,就见陆显把头低得更深了,双手搭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攥紧成拳。
陆明暇被?马氏抱着,身子还是不住挣扎着,双手双脚踢打在马氏身上,不停喊着“不要不要”。
陆显和马氏皆是脸色难堪,只顾及着陆尚二人在,才没有多加呵斥,但等把孩子放下?,马氏还是没忍住在她头上拍了一巴掌,遂低呵一声:“别吵了!”
“……啊啊啊!”尖叫声只停了一瞬,便又继续起来。
马氏向?来止不住她,见状只能站在一边,目光左右游离着,身上的围裙被?拧得全是褶皱。
正这时,姜婉宁有了动作。
她把上衫上的绢花扯了下?来,小心送到陆明暇手中:“明暇你?摸,这是什么?”
手里突然被?塞了东西,陆明暇尖叫声变弱了几?分,而下?一刻,她手里又被?塞了一枚扣子。
正当她小心摸索着手中小玩意儿?的时候,姜婉宁蹲到她旁边,小心替她拂去眼尾的眼泪,温声说道:“我是大伯母,明暇还记得我吗?我给咱们明暇带了小礼物,明暇愿意跟我去拿吗?”
陆明暇呆呆地坐着,无神的眸子不见半点波动,等了不知多久,才见她缓缓点了头。
姜婉宁没有抱她,只牵起她的手,一点点引她去了屋里。
马氏目送她们离开,有心跟上,却被?姜婉宁摆手制止,只能等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望向?陆显。
姜婉宁的举动实在意外,夫妻俩不知如何反应。
还是陆尚说:“先吃饭吧。”两人才算坐稳。
因着姜婉宁和陆明暇都不在,陆显和马氏便是吃东西也心不在焉的,陆尚只假装没看见,随口问道:“明暇一直这样吗?我记得她小时候就爱哭。”
“不是的!”马氏慌张否认,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些?,又重新弯下?腰,“明暇、明暇平时也不总是这样的,就是我喊她喊的太急了,明暇没反应过来,害怕才大喊大叫的,她平时、平时不这样……”
陆尚没有提刚刚从隔壁邻居家?听到的抱怨,只淡淡点头:“原来是被?吓到了,怪不得,小孩子容易受惊,明暇又看不见,还是多些?耐心为好?。”
“好?、好?……我记住了……”
等他们这边吃好?饭,姜婉宁也带着陆明暇走了出?来,小姑娘穿了一身打着补丁的裙衫,怯生?生?的面上罕见地露了两分笑,再看她头上,如今带了一朵粉色的花。
陆明暇走两步就要停下?,摸一摸头上的花,再扯一扯姜婉宁的衣摆:“伯母……好?看……”
“是,明暇很好?看。”
陆明暇的这番转变可是惊呆了陆显夫妻。
一直到姜婉宁离开,陆明暇都靠在她身上,一会儿?把玩手里的绢花和纽扣,一会摸索着去牵姜婉宁的手。
直到约好?的马车到了巷子口,两人不得不离开,姜婉宁才把陆明暇引回马氏身边,又蹲在她身前,柔声解释说:“大伯母要出?去办些?事,明暇自己玩可好??”
陆明暇把玩纽扣的动作一顿,枯黄的小脸上露出?几?分茫然,只眸子还是那副黯淡模样。
姜婉宁看得不忍,却也没有办法,最后摸了摸她的头,起身跟着陆尚离开。
陆显负责把他们送出?去,马氏因要照看孩子就不出?门了。
可他们前脚离开,马氏即刻变了表情。
她冷着一张脸,重重合上大门,又快步走回院里,粗鲁地把陆明暇拽到跟前来:“你?刚才去大伯母房里做了什么?大伯母有掀开你?的衣服看吗?”
陆明暇还沉浸在大伯母要离开的无措中,只记住了后半句问题:“没有,没有看……伯母给花花。”
闻言,马氏的脸色才算缓和了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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