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夫人蹙了蹙眉,低声道:“那好,有事你就唤母亲,我就在这里。”
叶从意笑道:“好。”
她与谢元丞并未走远,就在院子角落的一颗墨梅树下。
好不容易独处,谢元丞只顾敛眸轻笑,良久无言。
他如前世那般下意识勾住叶从意的衣袖,却被叶从意板着脸拍开,正色道:“在外收敛。”
谢元丞老老实实收手,往屋那边一瞥,果不其然就看见叶夫人扒着墙角远远地往这处看,一副随时准备好往这边冲的架势。
谢元丞无奈笑笑:“你这继母还挺有趣。”
叶从意上辈子并没有与叶夫人相处过,只从她父亲口中听过叶夫人性情直爽,没什么坏心眼子。听到谢元丞的评价,她眉目间不觉沾染上一丝笑意,应道:“是啊。”
谢元丞一时看愣了,他不知有多久没见过叶从意这样笑了。
他们上一世的后半辈子活得战战兢兢,皇帝在朝中站稳脚跟就卸磨杀驴,联合其他朝臣各种污蔑弹劾,明里暗里针对着这个一心辅佐自己的皇叔。
谢元丞每每散朝回府,额角上总会带着被奏折或者砚台砸出来的淤青。旧伤还没消下去来日又添新伤,虽不致命,但叶从意心疼谢元丞,蹙着眉头沉默不言替他擦药。
这时谢元丞便握住她的手腕,温柔解慰道:“再过一阵子我就上奏乞身,把京都的府邸卖了,与你下江南归隐,做一对神仙眷侣。”
叶从意就会回握谢元丞的手,轻轻道:“好。”
然而他们并没有等到那一天。
“你现在是什么打算?”叶从意太了解谢元丞。
在外人眼中,谢元丞永远是那个大权在握,手段凌厉在朝堂搅弄风云的辅城王,全臣惧他权势,皇帝更怕他起异心。但叶从意知道他从来都无心圣位,幼帝无能,他顾念着血缘亲情替这个侄子做着廊庙唱白脸的定海针。
却没想多年的扶持养出个白眼狼的阿斗。
“不怎么打算。”谢元丞说,“如今只想做个闲散王爷,与我爱妻恣意一生。”
这想法和叶从意简直不谋而合。
她本来也是打算劝谢元丞这辈子不要再掺和朝政,这下倒好,连劝说的力气都省了。
“难不成你坠马是故意的?”叶从意又问。
谢元丞诚恳道:“不这样做的话,我怎么有理由推脱朝事呢。”
叶从意:“那伤……”
“做戏要做全套,得演个七成才够真。”谢元丞说完见叶从意眉头又要拧起来,赶紧找补道,“如今已经大好了。”
叶从意无奈叹气。
谢元丞突然问:“可是担心我了?”
叶从意乜他一眼:“废话。”
谢元丞又问:“那你的病……”
叶从意不藏着掖着:“自然也是装的。”
谢元丞挑眉:“为了来寻我?”
叶从意正视他的眼睛:“为了来寻你。”
*
朝廷近日乱成一锅粥,少了谢元丞的镇压,各种妖魔鬼怪显现,群魔乱舞,狼奔豕突。
叶学海为朝事连轴转了五日没归府,特意将休沐挪至这几日,为的就是回来陪一陪叶从意这个刚回家的大女儿。
他卸去一身疲惫踏进府门,想在第一时间看看多年未见的女儿。结果就听见府内下人说今日辅城王突然造访,家里出了桩跟大姑娘有关的大事。
叶学海魂都吓没了,撒丫子往通文院赶。
等气喘吁吁赶到时,叶从意与谢元丞已经从那颗墨梅树下分开。他顾不得擦肩而过的谢元丞,错开步伐走向刚在叶夫人身边站定的叶从意。将人从头到尾检查个遍,确定没缺胳膊少腿没吃亏,悬了一路的心才将将放下。
叶夫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他听,叶学海先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谢元丞,又欲言又止地看着叶从意,最终叹口气,什么话也没说。
“辅城王在墨梅树那边与你说了些什么?”叶夫人问道。
叶从意说:“也没说什么,就是将婚期定在这月下旬。”
谢元丞离得有些远,听不见叶从意在说什么,恰好对上叶学海投射来的意味不明的眼光。
谢元丞一哂,远远地向叶学海拘了个长揖。
然后起身,坐上随从推过来的轮椅,被慢悠悠地推走了。
第四章
婚期定在三月廿七。
谢元丞带着随从往叶府搬了五天五夜的聘礼。
但实际情况是谢元丞每日一早就让人推着他往叶府跑,表面上说着送聘礼,明眼人却能看出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太招摇了!”
晚宴过后,叶敏端着盘糕点往一口一个嘴里塞,直到嘴里都塞不下了才肯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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