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嘉微愣。
她秀美绝俗的眉眼间不自觉闪过一抹痛苦。
“我这幅模样,如何能去见姐姐?”鸦黑眼睫垂下,掩去了眼底的悲凉与自嘲。
方才,静嘉借兰秋楹镯等三件灵器在白雾中重现往事,姜岁晏三人看到多少,她心知肚明。因此,静嘉并不避讳提起这些。
“天机族的追兵紧追不舍,我和姐姐不得已分开。当时,我们两人都是抱着引开追兵让对方无忧的想法。但与此同时,我们也怕自己被天机族抓到时因一些小的细节没处理好反而牵连到对方。”静嘉目光柔和一瞬,转而化为冷淡:“逃跑之前,天机族并不把我们姐妹俩放在心上,看管也不甚严格,是以,我们有机会按传承记忆找到几l件灵族曾经遗失的灵器。”
“双生并蒂楹盏莲制成的两只须弥镯和如意银华鉴便是我们在那时拿到的。”
“我和姐姐各自拿着一只须弥镯和一面铜镜,既可及时联络也可互传用具,十分便捷。可是当我们要分开时,这些曾经称赞的功能便成了累赘。”静嘉垂眸:“所以我和姐姐分离前,姐姐拿走了两只须弥镯,我拿走了如意银华鉴。”
“没有这些灵器的辅助,为了躲避天机族我们又刻意隐藏行迹……”她轻轻摇了摇头,鬓发如云,玉白的容颜精致而脆弱:“乾元界如此之大,芜洲……”
“……况且,姐姐为我引开追兵,我却在养伤期间生出心魔。”静嘉眉眼间凝着化不开的忧伤:“我有何脸面去见姐姐呢?”
“一心想要控制焰明灯为私欲所用的我,和那些天机族岂不是一样的令人憎恶?”
姜岁晏眼眸乌润,似一汪澄净动人的清泉,温柔地盛着静嘉的身影。
他轻声道:“姨母,阿娘不会怪你的。”
“我记得有一次哥哥从清妙宗文渊堂借来一本很厚很厚的道经,用了许久才将整本道经抄下来。我知道那是要给我学的,可是我不想学,就想偷偷把道经藏起来。怕放在九春盏镯里被哥哥看到,我就把抄本藏进了袖子里。”
少年沉沉地叹了口气:“那天恰好是彼此对练的日子,我起得晚,一时兴起把抄本藏起来后更是快要迟到了。哥哥还在外面等我,我就带着抄本去弟子堂,结果对练时对手使了个烈火诀,哥哥新抄好的道经被烧得焦黑。”
灰头土脸的小朋友蔫巴巴地去找兄长认错,然后被兄长无奈地捏了捏软乎乎的脸颊。
兄长提溜着小家伙去洗澡,像是提溜着一只上蹿下跳四处捣乱最后真的惹出祸耷拉着毛耳朵垂头丧气的小猫。
“哥哥没有怪我。”姜岁晏唇角弯起:“最后我们一起重新抄了一遍道经。”
——那也是姜岁晏记忆最深刻的一部道经。
“我总是顽皮,有时候闲不住就四处捣乱。可是,无论如何,我都知道,哥哥不会嫌弃我的。”乌眸少年眉眼带笑,纯然的信任剔透动人:“姨母,您和阿娘相依相伴多年,我相信,阿娘永远不会怪您的。”
一旁的黑衣剑修望着幼弟纯净烂漫的笑容,眼底不自觉漫上笑意与纵容。
他轻轻颔首,赞同幼弟的言语。
“那时,我尚且还是圣器形态。”邵寄霜也沉静开口:“在世俗意义上,只是一件器具,您想借助我的力量无可厚非。”
“况且您并没有像天机族那样用他人的鲜血去填补自己的私欲,最后也助我化为人形。”如玉血瞳落在静嘉带着怔忡的容颜上,邵寄霜道:“我不怪您。”
静嘉望着身前神色认真的三个孩子,忍不住眼睫轻颤,露出释然且动容的笑容:“你们……都是好孩子。”
“我虽只是本体死后残留的一抹神魂,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但我想,不论何时的我听到这些话,都会觉得自己当初太过魔怔了。”静嘉眉眼泛起些轻灵活泼,恍惚中有了几l分姜岁晏幼时偶然间在梦境中窥望时光时看到的模样:“不过仔细想想,那时的我被心魔控制,如此那般也是情有可原……”
姐姐向来疼她,心疼她还来不及,岂会怪她?
静嘉眼中涌出点娇气的蛮横,矜持与得意交织,化为无比笃定、明丽灿烂的笑意。
——与毛团团提起兄长时的模样恍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邵寄霜抬眸将静嘉的神色变化收入眼中,忍不住微微侧眸,去看一旁笑得眉眼弯弯甚是可爱的毛团团。
被毛团团感染,他便也不由得轻轻勾起唇角,心脏如被蜜水浸泡,软成一团,还透着止不住的甜意。
黑衣剑修与邵寄霜的反应相差无几l——或许更甚。
……自家幼弟与静嘉姨母这点微妙的相似之处,是他用爱意和时光一点点耐心浇灌纵容出来的。
此时此刻,静嘉姨母与岁岁站在一处,眉眼相似,眸间蕴笑……这种感觉,他似乎也隔着漫长岁月与阿娘相视一笑。
静嘉姨母是阿娘的珍宝,而岁岁,他心爱的幼弟,同样是照亮他倥偬岁月的星辰。
——是他明亮而又温暖璀璨的小星星。
黑衣剑修长睫轻落,映下温柔而沉静的浅淡薄影。
“本体死后,这些年我一直在沉睡。”静嘉语调柔和:“如意银华鉴、兰秋楹镯和九春盏镯,只一件出现在这里,便只能在白雾中重现它上面残余的微薄记忆。只有当它们三个同时出现在我面前,我才会被唤醒,最大限度地将当初的往事在白雾中投映出来。”
“我本以为要过上百年、千年,我才会被人唤醒……”她明艳浅笑:“但你们给了我一个惊喜。”
“我是长辈,第一次见面……好像也不能这么说……”静嘉苦恼地蹙了下眉,带着点顽皮:“总之,有些小小的见面礼要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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