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染眼睛肿得像桃子,倒是不哭了,见阿珠笨手笨脚,道:“我来。”
她一面收拾,一面劝娴月:“小姐快回床上休息吧,才好了点……”
“休息什么,耽误人家大事,人家在外面天地广阔,潇洒自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想必是来送我一程的,我还不自己识相,快点了断了,少当人家的累赘……”
她倒是没有直接寻死觅活了,但话里话外还离不开这意思。凌霜听得苦笑起来。
“好好好,我知道是我不对,不该跟你说一声就跑了,我给你赔罪。”她真就掀起下摆,作势要单膝跪下给娴月赔罪,桃染连忙来扶,娴月哪里管,立刻扭去一边,凌霜又凑去那边,娴月躲开,如此两次,娴月顿时又生气了,狠狠瞪她一眼。
凌霜立刻笑了。
“真不怪我,真的,都怪秦翊,他让我跑的。我那时候也正迷茫呢,你想想,老太妃么恨不得吃了我,娘还给我一巴掌,卿云么又是那样……”
“我呢,我也对不住你?”娴月立刻道。
“没有没有,是我对不住你,我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你一定担心死了,心乱如麻,不然也不会被娘欺负成这样,都是我的错。”
一句话说得娴月眼泪都下来,立刻抹了,道:“你少给我油嘴滑舌,我不吃这套。”
“我知道,但这是事实嘛,娘也是因为我走了,才在家里摔盘子砸碗的。”
“她倒不摔盘子砸碗。爹
老实(),卿云她舍不得▆()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自然朝我撒气。”娴月道:“你倒该晚回来两天,正好给我收尸。”
“别说丧气话,我们家娴月哪会这样没出息,就是我不回来,咱们娴月也能杀出生天。这不,我还没到京城都听说贺大人提亲呢……”凌霜故意逗她笑:“小小一个贺云章,咱们娴月不是手到擒来。”
“所以我就该一心扑在贺云章身上?迫不及待嫁过去,让他给我做主?”娴月反问:“最蠢的女孩子才干这种事,家里不疼,就指望夫家疼,世人都恃强凌弱,知道你弱,不踩死你才怪呢,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另外一个火坑罢了。”
“世人如此,但咱们娴月可不是普通人,硬生生从世道里杀出一条血路来找到的贺云章,怎么会如此,就是如此,你也有反制的手段。”凌霜道。
“一边去,少给我拍马屁。”娴月道。
她虽还骂凌霜,其实气已经消得差不多——其实从凌霜和娄二奶奶算账的那刻就没生气了,她当然知道凌霜不是万不得已不会走,不然当初也不会那样对卿云生气。
越是情深,越是互相心疼,互相体谅。她说怪话只是因为娇气的习惯,真要有人怪凌霜不该走,她第一个出来护短。
“三小姐不知道,当初你走之后,咱们小姐为了你和大小姐大吵一架呢。”桃染连忙道:“二奶奶今天也怪小姐当初不该欺负了大小姐,骂咱们小姐,也是替大小姐出气呢。”
“那事也不怪卿云,她向来老实,又嘴笨,你骂她干什么。”凌霜无奈道。
“我想骂就骂了,要你管。”娴月怒道。
“好好,我不管。”凌霜在她面前做小伏低也是熟练的,笑道:“我知道你惦记我呢,刚到扬州,就赶回来了,还给你带了玩的呢,你看这是什么……”
她拿出一个玉连环来,递给娴月,娴月看也不看,直接扔到床尾。凌霜也不生气,笑嘻嘻又捡回来,道:“等消气了再玩。”
娴月坐着生一会儿闷气,见凌霜坐在床边,老老实实在那给她穿刚才她摔断了线的珠子,本来要原谅她的,不由得又想起一件事来。
“你这次回来,是直接回的家?”
凌霜也知道逃不过这一问,老实答道:“我去了趟秦侯府。”
“等等,先别生气。”她见娴月要发怒,连忙道:“我这不是怕一到家就被关起来吗?再说了,我和秦翊还有事没了呢。”
“什么事没了?”娴月敏锐地捕捉到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走的时候有些话没说清楚……”
“他喜欢你?”凌霜还在那顾左右而言其他,娴月直接就挑破了。
凌霜震惊地看着她。
娴月不无得意地笑了,面上表情却不屑一顾道:“发什么呆,你当我是你,呆头鹅似的,瞎子都看出来了,你看不出来?早八百年我就怀疑了,不然当初你关祠堂,有抄家的机会我不抄,放过三房?他上门认衣服我就知道了,八成是对你有意思,就你傻,人家把你卖了,你
() 还给人数钱呢……”
凌霜不在,她不是少了个保护者这么简单,也少了最亲近的朋友,最捧场的观众,在她面前可以肆无忌惮卖弄的人。
果然凌霜就捧场。
“还是你厉害呀,这些事你一看就懂,不,你看都不用看,嗅一下就嗅出来了……”
“一边去,嗅什么,我又不是狗!”娴月嫌弃地道。
但她把凌霜赶开,自己抱着手想了一下,又忍不住得意道:“哼,这才叫冥冥中自有天意呢。荀文绮没想到吧,她机关算尽,秦翊还是落在你手里,秦翊归你,贺云章归我,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好下场。”
“我就不爱听这套,秦翊和贺云章是什么奖品吗?拿不到,我们就活不了了。”凌霜烦躁道:“虽然荀文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也不想这样说她。”
“我偏说。你管我?你怎么不管管荀文绮?荀文绮打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她就觉得你抢秦翊呢,花信宴这小半年来,她陷害得少了?前些天还动了卿云一次呢。”娴月狠起来也是真狠,冷笑道:“不就仗着文郡主撑腰吗?捅到老太妃面前都给她兜着。等着吧,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文郡主也就是这两年的事了,到时候她落到我手里,这桩桩件件,我让她把做过的事全给我咽下去。”
凌霜这点倒好,卿云老实,她由着她老实,娴月狠,也由着她狠,不会说什么“她也是悟不透陷阱的可怜人”之类的丧气话。
“真该让娘来听听你这些话。”凌霜感慨道:“她还说你说话刺人,不知道你对她已经是收着了。要是外人,哪有欺负你的机会。”
她一回来,娴月不仅恢复了生气,连那股心气也恢复了。
“别说这些丧气话了,从她朝我拜那一下,我早死心了。”她平静道:“她一辈子不喜欢我也没什么,我要去我自己的家了,以后再也没人能让我滚出去,也没人能要我还她的车马衣服了,我拥有的东西都是自己的。”
“小姐想明白了?”桃染喜出望外地道:“真按贺大人说的十九?”
“那也未必。”娴月却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桃染顿时急了,刚要说话,只见凌霜朝她使了个眼色,这才不说话了。
“我困了。”娴月只当没看见她们的眉眼官司,躺下道:“你还不去看看那边,别到时候伤透了心,对你也跟我一样当外人,那你可就步我的后尘了。”
“不碍事,那么多人在呢。”凌霜道:“娘每次都这样,先说,说不过就骂,骂不过就喊打喊杀的,要这还不行,实在理亏的话,就开始寻死觅活,扔钥匙,说要剃头发当尼姑去,要绝食,当初上京城时为了我不愿意来,也是这样闹来着,我早习惯了。”
“我劝你还是去一趟,今天是你落了她的面子,你这个正主不去赔罪,千军万马都劝她不下来的。”娴月像是要睡着了,声音极轻地说了句:“绝食真闹多了,胃也是要弄坏的……”
凌霜还是认真守到她睡觉,才走出来,准备去娄二奶奶那边,却见桃染也跟了出来,有点忧心忡忡地道:“三小姐。”
“怎么了?”凌霜拍了她两下肩膀,笑道:“放心吧,我回来了就没事了,万事有我呢。”
“我也知道三小姐待我们是小姐是最好的,今日多亏了三小姐了。我就是觉得……”桃染仍在犹豫。
“觉得什么?”凌霜用手挡着阳光,问道。
她生得又高又舒展,一举一动都潇洒好看,看着真让人有凡事都可以依靠她的感觉。桃染也是从她回来那一刻就安下了心,这么多年下来,要论娴月的事,桃染最放心的就是她了。说句诛心的话,当初在芍药宴上,桃染敢在凌霜面前那一跪,也多少有点用了心机的,因为知道三小姐一定会把自家小姐保护得好好的,绝不会让她受委屈。
也正是因为这份信任,桃染说出了心中最大的担忧。相比娄二奶奶的偏心,这才是她最恐惧的事。
“我觉得,我们小姐,有点不想嫁贺大人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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