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出来, 林月乔又有点后悔。
不论为什么,楚湛此刻注视她的眼神,与说话的语气,都像是变回了三年前。
她几天前坦诚自己心结的决定, 似乎是正确的。
他或许在尝试重新信任她。
或许他才决定踏出第一步。
不知道会不会被她的追根问底, 吓得退缩回去。
林月乔开动脑筋, 想要赶忙转移话题,以免气氛被自己转向。
“你打算误会什么?”可楚湛已经开口了。
他歪着头带着无可奈何的笑意,眼睛眯得很细, 但还是看得出没有警惕或退缩,他此刻很放松,“因为我买了你喜欢的香料,让你误会我喜欢你了?”
林月乔扯起嘴角笑起来, 眼神坏坏地看他:“当然不是,我知道哥哥喜欢我, 可你现在的喜欢,已经成了无可奈何了, 不像小时候那样乐在其中。我猜想, 如果喝一碗孟婆汤, 可以让你忘记我, 你会愿意立即喝下去。”
他摇了一下头:“你高估我了乔乔,我确实想让关于你的回忆不再让我难受, 但我不想忘记你。我希望孟婆能趁早为我研制一碗能保留关于你记忆的汤, 否则我会掀翻她的锅。”
林月乔笑起来, 心跳的很快,低下头,整理着自己的袖口, 轻声喃喃:“这像是花言巧语,去京城三年,哥哥的嘴是越来越甜了,难不成京城的人比我还难哄?”
楚湛挺直腰杆,像是忽然察觉到有趣的事,他告诉她:“你有没有想过,乔乔,这世上其实只有你一个人说过我嘴甜,别人只要跟我闲聊久一点,回去都得气上三五天。”
林月乔没绷住,捂嘴笑了好一会。
楚湛目光转向侍从,颔首示意他们可以把茶端过来了。
林月乔压下笑意,端起茶迅速漱了口,起身就往门外走。
楚湛紧跟着起身,跟在她身后,一起去到院子里。
她转头问楚湛:“哥哥为什么不想要我沐浴完再跟你玩?我前两日刚买了新香料,特别好闻。”
“你本身已经很好闻了。”又不是小时候,楚湛现在这岁数,已经不太能受那么大刺激,不能再香了。
林月乔每天泡完澡回卧房,隔着墙,那香味都能让他清醒大半个晚上。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东厢房,楚湛让侍从出去,把门关上了。
一踏入卧房,林月乔就吃了一惊。
楚湛刚刚说的还是太含蓄了。
她发现他不只是买了新的香薰,而且正卧里的屏风和小圆桌都被撤了,换成了一张棕色的大毛皮地毯。
地毯旁边放了一个紫铜鎏金暖炉。
林月乔一转身,惊讶地仰头看向楚湛:“你把屋里摆设都换成三年前的东西了?是去京城拿回来的吗?”
“不是。”楚湛说:“这些摆设到处都能买到,其实跟以前有些区别,只是看着像。”
林月乔说:“你可以假装就是特意去京城为我拿回来的,我会很高兴,并且坚信不疑。”
楚湛低头凑近她的脸,小声说:“我被抄家了,乔乔,京城的宅子里,价值超过一吊钱的东西,全都归入了皇帝内帑。”
“我险些忘了。”林月乔还是很开心,她指着身后那个暖炉笑话他:“这都春分了,你才想起烧暖炉?”
楚湛挑了下眉峰:“你从前来我家之前总爱问,屋里烤暖了没有。”
“那是春节前后我才会问。”林月乔立即脱了鞋,跳上毛毯,跟小时候一样,习惯性趴去了暖炉边上。
楚湛绕过地毯,去床边弯腰捡起靠枕,走回来放在地毯上,然后也在林月乔身边盘腿坐下来。
他低着头,语气认真地说:“我们现在,可以开始随便谈一谈了。”
林月乔笑起来,翻侧过身看他:“哥哥这开场白可太僵硬了,你跟其他小姑娘搭讪也都这样子吗?”
“没有过,都是……”楚湛后知后觉地警惕起来。
林月乔等了一会儿,问:“都是什么?”
楚湛侧头看她:“都是其他小姑娘跟我搭讪。”
“啊!”林月乔惊讶地睁大眼:“这话你现在也敢对我说了?”
楚湛说:“你问了,就得说实话,我说谎也逃不过你的法眼。”
林月乔抿了下嘴唇,轻声问:“所以你今天究竟是想睡前跟我说些什么?是想传授我心法什么的技巧吗?”
“不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楚湛严肃看着她:“乔乔,如果我们的契约结束了,那个姓沈的还来找你提亲,你会答应他么?”
林月乔有点惊讶,她仰面躺下来,抬手把挡住视线的碎发拨到脑后,问他:“你为什么要操心这件事?你觉得,我看起来很喜欢他吗?”
“不是很喜欢,只是有一点。”楚湛闷闷地解释:“你记得沐霖大典落幕那天么?看见他在台下,你好像特别开心,从前只有我去哪里接你,你才会那样对我笑。”
他还特意学林月乔的举止,先提一口气,然后右手按在锁骨的位置。
“哈哈哈哈哈!”林月乔笑坏了:“算了吧哥哥,别学我动作,你这样看起来傻乎乎的。”
“你做起来就很可爱。”他解释。
“我知道,但你不能乱学,太傻了。”林月乔回忆道:“我当时看见沈宴辞来看大典落幕,确实有一点惊喜,因为我先看见我爹把族里一堆亲戚带来了,我心情特别不好,所以扭头发现有朋友来了,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我只把沈公子当知己好友,不然我何必闹出这么大阵仗,躲沈家的亲事?”
楚湛立即强调:“我也是乔乔的知己。”
林月乔噗嗤一笑,想了想,说:“不完全是,没有人比哥哥更了解我的习惯喜好,哥哥了解我的外在。而沈宴辞很容易理解我内在的一些心思,因为我和他成长经历很相似。”
楚湛有点不高兴的样子:“可你从来没跟我说过那些事情,乔乔,你爹以前看起来都是把你当宝贝,还经常暗示我,不能亏待他的掌上明珠。”
林月乔垂眸想了想,坦白道:“其实他在外人面前装成那样子,只是想抬高我的身价,好让你往后听从他的差遣。”
楚湛不解:“他私下里如何亏待你?分给你弟弟更多的茶点?”
“我很难让你理解这种事,其实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
林月乔羞涩地低头回忆:“比如我小时候看见我爹抱着我弟弟坐在柜台前,指着药材样品一个个的教我弟弟念名字,告诉他是什么功效,然后教完一遍就会随便选一样考考他。如果我弟弟答对了,我爹可开心了,觉得他儿子紫微下凡,我都能感觉到他有多骄傲。”
她深吸一口气,皱眉继续回忆:“有时候我弟弟答不上来,在旁边偷听的我就上前去嘚瑟,说出那个药材的名字和功效,连进价和卖价我都能说出来。
然后我就害羞地看我爹,等他表扬我,结果我弟就蹬着腿,气得拿药材砸我,说谁问你了,我凶他说,你自己笨还不让别人教你啊?我爹就急坏了,抱紧他的宝贝儿子,一脸嫌弃地让我出去玩。”
事隔十年,回忆起这些琐事,她居然还是委屈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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