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眼道:“翁主聪慧,想来很快便能学会的。”
温瑜语气似嘲非嘲:“所谓聪慧,不过是被逼到走投无路后的殊死一搏罢了。”
她目光重新落回萧厉身上,问:“你在外边侯了半日,是有什么急事?”
萧厉静静地看着她面上的雍容与倦色,道:“算不得急事,只是想着要去军中了,该当面向你请辞才是。”
温瑜捻着那折子,迟迟都没再翻下一页,只说:“去吧,往后别在这样的事上浪费时间,你眼下该做的事,还多着。”
萧厉双腿分开而坐,身体微微前倾,结实有力的肘关抵在膝上,长睫垂覆,遮住了他眼底的神情:“我不会
让你失望,也不觉得,来亲自跟你道个别,是浪费时间。”
说完这话,他便迈步而出。
从李洵那边赶回的昭白正好碰见他从温瑜房里出去,二人在檐下打了个照面,皆是一脸漠然。
昭白让开一步,等萧厉出去后,才迈步进屋,问坐在榻上看折子,却分明有些失神的温瑜:“翁主,他过来是……”
“他就要去军中了,我交代了些事与他。”
温瑜打断昭白的话,又问:“李大人那边怎么了?”
昭白想起自己出去的缘由,脸色沉了几l分,道:“上午议事回去后,李洵大人便一直在规劝李垚,只是李垚此人性情倨傲,说了些对翁主大不敬之话,李洵大人怕出什么乱子,这才让奴过去震慑一二。”
温瑜闻言神色倒是淡淡的,她想了想说:“李垚虽不服我,但对王府忠心不二,应不会闯出什么大乱子,那群为他是从、或是在路上边摇摆不定的谋臣,盯着些,这些人才是容易做出蠢事的。”
昭白点头应下。
温瑜合上了手中的折子,看着她道:“此外,我还需要些人手。”
-
转眼便一旬已过。
军中生活枯燥,每日的操练让赵有财一伙人叫苦不迭,身板儿倒是肉眼可见地结实了起来。
按照军中的规制,新入营的兵卒应是要打乱户籍地重新收编的,但从忻州带来的那五百兵卒,是温瑜的,范远便也不好将人都编入自己的军营里。
只是萧厉也到军中做事后,手上只领着那五百兵卒也不像话,他又拨了两千人给萧厉。
萧厉接手后,便没再像范远一样泾渭分明,而是把那些新卒和拨给他的坪州军中重编在一起。
平日里他同武将们称兄道弟,把酒言欢时似乎一个个都肝胆相照,但又心照不宣地,似乎总有一条越不过的界限在那里。
那些武将,是坪州的将。
而他,是温瑜的人。
他把那五百兵卒和两千坪州军重编在一起了,底下的小卒们不曾感受到那股无法融入的疏离感,萧厉却在那堵无法打破的铁壁里,慢慢感到了一丝焦躁。
也是从这些细微之处,他突然看懂了整个坪州对温瑜的态度。
坪州奉温瑜为主,是因为陈巍认温瑜这个主子。
这也就决定了坪州的兵马,并不是温瑜可以当做嫡系一样随意调动的,她若要发兵,还需同陈巍相商。
而维系这一切的,都在陈巍一人的忠诚身上。
亦或者说,纵使陈巍的忠诚不够,但只要当前的局势,让陈巍奉温瑜为主,于他仍是最有利的就行。
萧厉不知道温瑜是不是早就想到过这一切,那日她在衙署议事大厅提出,借南陈兵力北伐,让坪州做那道门栓。
但换个角度想,坪州若有异,南陈亦可前后夹击。
她好像一直都没彻底信任过哪一方,至始至终都是在用制衡之道。
萧厉回想在菩提寺时,温瑜同自己说的,许多事,沾上了权势,就会变得复杂。
他心中忽地就生出了一个想法,那他呢?
她对他,是也在不断地权衡利弊,还是无条件地信任?
萧厉没能想出个结果,索性把自己埋入了浩如烟海的兵法文书里。
温瑜也在拿着坪州以往的公文折子,学习为政之道,从某种方面来说,狠狠地激励了他一把。
他开始意识到,温瑜也不是生来就无所不能的,她也会迷茫,会有不懂的东西,但她只会逼着自己去学。
他要想追上她,必然就得比她学得更刻苦,更勤奋些。
经常同他一起练兵的武将们,被他“请教”多了,个个两眼青黑,一脸菜色。
消息传到范远耳朵里,范远委婉地向萧厉表示:“萧老弟既然如此好学,何不请个谋士在身边?”
萧厉觉得这主意不错,只是谋士还没请到,温瑜那边就先传出了在街上被刺杀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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