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我这就吩咐下去。”
他让底下人将李洵带去一临时搭建起来的避雨帐篷,自己又蹚着泥水往决堤最凶险的地方去。
范远瞧着他在雨幕中高大依旧的背影,再扫过那些豁出性命跟着他干的将士们,摇头笑道:“这小子……”
他转头对着自己带来的将士们呼道:“咱们开沟引洪去,可别被西二营那帮小子给比下去了!”
他麾下两营将士被这么一激,干劲儿十足,拿起镐头就开始挖
渠开沟。
这场暴雨下了两日才停,萧厉和范远带着麾下将士,在李洵的指挥下不眠不休地堵堤开沟,坪州一带可算是没酿成太大损失。
但山体滑坡至使不少村庄屋舍被毁,这部分灾民也需重新安置。
救助灾民温瑜安排了陈巍去,未免百姓大面积染上风寒疫病,她命人将先前徐家货船送来的药材运了部分过去,给灾民施粥布药。
李垚私下同她道:“翁主费这般大力气弄来那些药材,用在此处,并非是用在刀刃上。”
雨后初霁,檐下水珠滴进院中的水洼里,打碎了倒映着的灰檐碧空。
温瑜侧眸望着庭院里晚开的一树海棠,穿庭而过的风吹动她的大袖,她说:“先生曾教导瑜,民生方才是立国之本,用在百姓身上,便也是用在刀刃上了。”
李垚看着她:“老夫只提过一嘴,这应是余子敬教你兄长的东西。”
他抬起苍老枯瘦的手捋须:“但也算不得是错,翁主心中有数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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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的这个午后,温瑜亲去看了临时安置灾民的营地。
为了尽可能多地收容灾民,将士们用油布搭了大通帐,受伤或感染风寒的灾民在帐内休息,妇人们帮着郎中照料这些人,农家汉子们则和官兵一起去开沟挖渠。
陈巍引着温瑜一路看下来,说:“有翁主您拨来的那些药,灾民们染上风寒的都不多,倒是这几日冒雨堵堤口和开沟渠的将士们病倒了不少。”
温瑜蹙眉:“不是让几大营轮着去堵堤开沟么?”
陈巍道:“有不少临近村庄的百姓也自发地跟着一起在开沟渠,风寒药先紧着百姓们了,将士们便常有分不到的。”
温瑜虽让底下人运了药材过来,但药材金贵,份额也是按将士和受灾灾民人头分的,她先前并未料到,会有其他村庄的村民为了保住田地,自发地前来帮忙。
她看向陈巍:“大人应早些告诉我这等情况。”
陈巍愧疚颔首道:“臣先前也不知此事,还是今日有几十名染了风寒重症的将士被送往营地来,臣方得知。”
温瑜收回目光,说:“我会让人再送些药材过来。”
既出了这等事,她无论如何也得往堵堤开沟的前线去看一遭了。
因着事先并无这趟行程,萧厉和范远那边便也不曾提前接到报信。
接替萧厉的位置,暂且指挥着将士们修堤的谭毅瞧见温瑜来,颇有些惶恐,踩着淤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马车边,舔舔嘴皮,舔着了不知何时被溅上泥浆,也不敢往外吐,只堆着笑问:“翁主怎来了?”
昭白替温瑜半打起车帘,她坐于车内问:“范将军和萧校尉何在?”
谭毅不敢直视温瑜,抱拳如实答道:“范将军视察开沟地形去了,约莫还有一阵才能回来。萧校尉这几日一直守在决堤口指挥将士们,就没合过眼,今日雨停,洪汛退了些,末将才劝动他下去歇息了。”
温瑜侧目:“萧
校尉回军营了?”
谭毅道:“没,就在这边临时搭建的帐篷里。”
他以为温瑜是有事找萧厉和范远他们相商,就要命人去唤萧厉,被温瑜制止了,她道:“萧校尉辛劳多日,勿要扰他。我听闻有不少将士因风寒药不够病了,正好有些关于挖沟开渠的事要同范将军相商,顺道过来看看。”
谭毅便道:“那您先去帐中等上片刻,末将这就命人去给范将军传信。”
他殷切地亲自引着温瑜过去,临时搭起的驻地只有三间军帐,两间偏帐用于存放物资和供将领们短暂休憩,中间的主帐则是议事用。
几人才行至主帐前,便又有小卒慌张寻来,似河堤那边遇上了什么棘手问题。
温瑜道:“补堤事大,谭将军且忙去,我就在帐中等范将军回来。”
谭毅朝着温瑜匆匆一抱拳,便疾步往决堤处去了。
昭白上前替温瑜打起主帐的帐帘,温瑜正欲迈步入内,瞧见睡在圈椅上的人,脚下忽地一滞。
昭白看清帐中人,眸色也是微微一变。
萧厉脸上、头发上都沾着泥,侧头靠着椅背睡着了。
他脚上的靴子和裤腿已被泥糊得分不清界限,身上湿透的衣物被体温轰得半干,只余椅子下方还残留着些许从衣物上滴下的水迹。
桌上铺着一张摊开的河道舆图,看样子是累得看着舆图睡着了。
这便是谭毅说的他回帐内休息了么?
温瑜目光久久地凝在了萧厉疲惫却不减俊逸的睡颜上,眉心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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