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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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洵退下去后,昭白看着温瑜苍白却冷漠的脸色,出声询问:“是不是头疾又犯了?我给您按按?”

温瑜闭目算是允了。

昭白给她按了好一会儿,她才问:“嫂嫂那边,可还有来信过?”

昭白摇头道:“许是裴颂征战转换了数座城池,世子妃身边又缺少忠仆,递信出来比从前难了些。”

温瑜闭目不语,嫂嫂和阿茵是她在这世上唯二的亲人,她们多在裴颂手上一天,她便多提心吊胆一日。

她势微时还好,到后面日渐势大,以裴颂的手段,必然会拿她们做威胁她的筹码。

这个念头一起,温瑜再掀眸时,眼中便只剩一片冷然:“训练的那些影卫如

() 何了?”

昭白说:“还无法同裴颂的鹰犬正面抗衡(),但做暗桩是够了的。”

温瑜示意昭白不必揉按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吩咐道:“你选几个最得用的出来,想办法安排到嫂嫂身边去。”

她必须让江宜初身边有自己的人,这样在变故发生时,江宜初才不至于孤立无援。

这一晚温瑜没再看书,也没让昭白念折子给自己听,她一人枯坐在灯烛下,像是被烛光烤化了一身铜皮铁骨,要在这沉寂的夜色里晾干所有深埋的迷惘。

挂在屋角的嫁衣在烛光里闪着金色微芒。

她侧目看向那以公主翟衣形制为她裁剪的嫁衣,长长的衣摆拖曳至地,上边金线绣的鸾凤游浮于绯红的衣料之上,仿佛真是浴火而生。

这是陈巍的夫人白日里命人送过来的。

未免出嫁匆忙,温瑜刚到坪州时,陈夫人便已在张罗绣娘替她绣嫁衣了。

这些日子里太忙,温瑜自己都已忘了这回事,今日陈夫人说嫁衣绣好了,送过来让她试穿看看合不合身,但她诸事缠身,哪有空试衣,便先放在这里了。

此刻温瑜亦只神色平淡到冷漠地看着这件华美的嫁衣,没有丝毫试穿的念头。

嫁陈王,还是嫁魏岐山长子,于她而言,都无甚区别。

不过一场利益结盟。

她要的,只是伊州和忻州。

哪一方能接受这个条件,哪一方便是她的盟友。

却不知何故,她眼前倏地又浮现起萧厉一身泥睡在军帐里的模样。

烛火被窗口吹进的冷风拂灭,她眸底在那刹那间浮起的波澜隐于了黑暗中。

-

萧厉因治水有功,如今已升为副将。

南陈和北魏都来了人,陈巍得回衙署去帮着应付一二,给山体滑坡屋舍被毁的村民重修房屋的事便被他揽了去。

他这日回到军中颇晚,前去范远帐中点卯时,进帐便听见几个武将在谈论今日北魏使者见温瑜的情形。

“要说那北魏出手倒也不抠搜,我听几个谋臣说了他们送来的礼单,比起当年南陈给咱翁主的聘礼,只差了一面玉雕屏风!”

萧厉刚坐下,骤然听见这话,朝那武将看了一眼,问:“北魏不是前来暂且求和的么?什么礼单聘礼?”

那武将正说至兴头上,一听萧厉问,笑道:“萧老弟你今日不在场,还不知罢,那北魏使者,也是前来给翁主说亲的!”

萧厉眉头瞬间皱得能夹死只苍蝇,任谁都能听出他声线极冷:“说亲?魏岐山那老匹夫都多大年岁了?”

旁人都只当他变脸是作为温瑜心腹,怒魏家无礼,未做他想。

知他误会,笑着同他解释:“魏岐山自然是没那个老脸来求娶翁主的,是他儿子!嗐,还说什么从前就心慕翁主,只是因翁主已有婚约在身,才不敢明心迹,知道南陈公然辱衅大梁后,便想求娶翁主,替翁主出这个头……嘶,那些话文绉绉的,说得真叫人牙酸!”

() 萧厉只知北魏此番前来是为求和,却不知是这样的求和方式。

他肩背不自觉绷紧,嗓音发沉:“翁主怎么说?()”

最先说话的武将道:“翁主要他们拿忻、伊两州做聘礼,北魏那边不肯。?()『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坐在萧厉身旁的谭毅接话道:“咱们守着坪州,又已有陶郡,若再得忻、伊两州,便是进可攻,退可守。翁主深谋远虑,但无论是北魏还是南陈,想同他们谈条件拿到这两府,都不是件易事。”

萧厉沉默地听着这些,没再出一言。

不多时,范远回来,武将们也打住了话头。

范远安排完他们明日要做的事后,特意留下了萧厉,他拍着萧厉肩道:“北魏来人后,南陈那边,便该愈发沉不住气了,明日就是压着他们的气焰谈条件的最好时机,但想让他们就此同意将来打下忻、伊两州后,让这两州归属咱们,还需下一剂猛药,接风宴上翁主会安排一场沙盘演兵,你届时好生挫挫他们的锐气。”

萧厉道:“末将定不辱命。”

回了军帐,却是辗转难眠。

萧厉在黑暗中合衣躺在军床上,枕着一只手臂,沉默地望着帐顶。

心底那份不甘和隐恨,一点点蚕食着他。

曾经他在无数个黑夜里放任自己的恶念滋长,嫉恨着那个他素未谋面的陈王。

但魏岐山的儿子也提出求娶温瑜后,他恨的,突然就只剩自己的一无所有。

生来就在一滩烂泥里,被唾弃和厌恶着长大。

连活着,都是靠着跟条街头野狗一样四处抢食。

哪怕后来从烂泥爬出去了,也带着一身腌入骨的泥腥味儿。

他成不了旁人口中与她相配的那类风光月霁的人。

萧厉沉沉闭上眼,心口窒闷得慌,里边像是有什么东西想尖啸。

他撑身坐起来,欲出帐透透气,掌下却无意间压到叠放在枕边的披风,那异常柔软的贴合着他手掌,似顺着掌心的纹理慢慢渗透,融进血液,裹住了他整颗心脏。

所有的痛苦和躁郁都在那瞬间被安抚了下去,萧历盯着那披风看了好一会儿。

她要忻州和伊州做聘礼。

-

南陈资政大夫院房里,门窗都从里边蒙了黑布,方点上烛火。

新派来的使者礼部侍郎方明达扮做了小厮混进来,肥胖的身躯坐在圈椅上颇似一尊弥勒佛,他惧热,这会儿功夫颈上已堆了一颈汗,用帕子抹着问:“依司空大人和姜统领之见,眼下应如何是好?”

一身侍卫打扮的姜彧抱臂没做声,为了借着看病同外边联系,故意把自己折腾出风寒的资政大夫司空畏咳嗽着道:“老夫和姜统领也不曾料到,魏岐山会在此时成功吞并伊州,本以为在南边战场,裴颂也能同他绞着的,人算终究是不如天算。”

方明达心中颇有怨言,但这二人,一个是太后亲侄子,一个是在朝重臣,都不是他能开罪得起的,便只能跟着打哈哈:“天意如此,我等能做

() 的,便也只是尽人事了……”

姜彧冷冷开口:“这哪是人算不如天算,分明是咱们都被裴颂给摆了一道!他若在南边也同魏岐山绞着了,咱们顺利和菡阳结盟,于他才是大为不利。他这一招,看似舍弃了南边的战场,实则是把矛头全抛给咱们和北魏了,他反倒能彻底腾出手来,在北边全力打魏岐山!”

他说到此处颇有些咬牙切齿:“可恨我等到了此时,才识破他诡计!”

资政大夫司空畏闻言,不禁愕然,最后只长叹道:“此子心计果真了得,魏岐山看样子也是被他摆了一道。”

姜彧自省道:“是我们低估了裴颂,我们都以为他同大梁温氏不死不休,断不会让那位菡阳翁主讨着半点好,可他偏为了全局,间接帮了菡阳一把。”

他说到此处神色愈冷:“咱们想吞并菡阳手中的旧梁势力,那位菡阳翁主,打的无非也是南陈兵权的主意。一如我们乐意看裴颂和魏岐山鹬蚌相争,比起让菡阳半分讨不着好,南陈得以顺利进军中原,裴颂必然也更愿意看到咱们和菡阳一直内斗。”

方明达拍案道:“狡诈!此子实在是狡诈,诡计多端!”

司空畏叹道:“事已至此,多说也已无异,还是想想有了北魏横插这一脚,咱们要如何说服菡阳继续结盟吧。”

方明达果断把问题抛给二人:“明日见菡阳翁主,姿态必然是得有多低放多低了,但她们大梁若是借此狮子大口,当如何是好?”

姜彧垂下眼皮,在心下粗略核算一番后道:“虽有北魏横插这一脚,但他们开出的条件,应也比我们高不到哪儿去。更何况魏岐山主力还远在燕云十六州,中间隔着裴颂的兵马,忻、伊两州便是有什么,只怕北魏那边也是鞭长莫及,菡阳若是当真短视要同北魏结盟,我南陈数万大军,也不惧攻不破这几府连成的一道屏障。”

司空畏短暂沉思后,颔首道:“姜统领说得在理,明日方大人前去见菡阳翁主,不妨让姜统领扮做侍从同去,必要时,以沙盘演兵,叫她们看清选择魏岐山后,同南陈开战的后果。”

方明达一双眼瞬间笑成了一条缝:“甚好!此法甚好!”

他对司空畏道:“还是司空大人想得周到。”

又朝着姜彧一拱手,笑容可掬似个面团:“姜统领果真是足智多谋,无愧为我南陈的百胜将军,明日,便有劳姜统领了。”

姜彧只道:“那位菡阳翁主只怕不简单,明日面见,方侍郎最好警醒些。”

方明达连说“自然”,又问:“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既要演兵,可需下官去打探些关于坪州诸将的消息?”

姜彧轻捻指腹,侧脸的轮廓在烛火下尤为清晰,他在南陈是无数贵女的梦中佳婿,除却是太后亲侄子的这层天潢贵胄身份,也因那张脸生得实在是朗艳。

听着方明达的话,他似乎笑了笑,那双映着烛光的瞳仁儿里,却只余幽冷:“本将军从十五岁便开始推演坪州几位名将打过的每一场仗,他们排兵布阵的路数,我可太熟了。明日的较量若不是演兵,我倒是想试试,屠尽大梁守关名将是个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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