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见阿牛身量高大异于常人,却穿着一身颇合身的锦州兵服,不像是随意从哪个兵卒身上扒来的,才问了兵头这么一句,弄清缘由后,自然懒得再听那兵头废话。
萧厉收刀回鞘,眼见阿牛还在发泄般朝那个已被他砸得面目全非的骑兵挥拳,走过去按住他肩膀,等阿牛喘匀了气朝自己看来,才说:“人已经死了。”
阿牛一双眼通红,糊满灰尘和血迹的脸上,已瞧不出原色来,但整个颈子到胸膛都晕着一
() 层红,他望着萧厉,如稚童般嗬哭:“他们打死了阿奶,打死了婶婶,还扒银翘嫂嫂衣裳,杀了大柱哥……”
萧厉知道他口中的阿奶必然是陶阿婆了,至于其他人,应都是同村的村民。
覆巢之下无完卵,只是不曾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般快,连闭塞的陶家村也没能逃过这乱世之劫。
他沉默地在他肩头按了一会儿,最后只说:“你给他们报仇了。”
又瞥向被放在了一旁的陶大夫:“我先给你阿爷看看伤。”
阿牛这才狼狈地抹了几把眼,跟条丧家的幼犬似的,无措地蹭到了陶大夫身边,看着萧厉给陶大夫把脉。
萧厉不是郎中,只能粗浅的探探脉象,陶大夫身上伤势严重,整个后背鞭痕交错,血迹斑斑,这把年岁遭这样的罪,身子骨自是吃不消。
萧厉拿出金创药,扔给阿牛一瓶,让他处理他自己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他再帮陶大夫草草处理了下背上的伤。
他用的金创药药性烈,中途陶大夫被生生痛醒,见到萧厉,强撑着一口气,老泪纵横要把阿牛托付给萧厉,萧厉无法,只得先行应下了,才让陶大夫情绪不至那般激动。
陶大夫躺在地上,整个脸都是灰败的,泪涟涟地望着萧厉道:“老朽当初能救小兄弟一命,或许也是冥冥之中的天意罢,我家阿牛……是个好孩子,只是痴傻了些,今后小兄弟只要管他一口饭吃,勿叫他行……行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旁的只管差遣……差遣他……”
阿牛急得一直哭,眼泪从眼窝中滚落,滑过那张糊满血尘和汗渍的脸,大颗大颗地往下砸,张嘴却只能叫出“阿爷”两个字。
萧厉道:“老人家放心,我萧厉今后自是拿阿牛兄弟当亲兄弟看待的,您身上多是些皮外伤,虽遭了大罪,但能养回来的。”
陶大夫却只摇头,哀哀道:“我这把老骨头,跟着你们只会是拖累,小兄弟,你带着我家阿牛逃吧,莫让他再叫那些豺狼抓回去,替他们做那些有害天良的事了……”
阿牛赶紧摇头哭着说不走,又说:“他们杀了阿奶,阿牛不会再听他们话了……”
萧厉先前已从那兵头口中得知阿牛是被征上去的兵丁,不由问:“为何那些锦城官兵征了阿牛兄弟做兵丁后,还要将您一并征去做苦役?连阿婆也没放过?”
陶大夫想起老伴儿的死,便止不住又红了眼,淌下浊泪来:“他们赶着全村人往锦州去,哪里是只为征兵啊,是要我们做苦役修锦州城防去啊!我和老伴儿一把老骨头,哪里搬得动那些砌城墙的砖石,也是我们拖累了阿牛那孩子,不然以他的本事,能跑掉的,哪至被那些豺狼吆五喝六着去替他们做事……”
萧厉神色微微一变,在这瞬间明白了裴颂让伊州坚壁清野,他手底下人又四处驱赶旁县百姓至锦州的真正目的——他在放弃伊州,引北魏和南陈鹬蚌相争时,就已把阻止南陈军队北上的战场定在了锦州。
而锦州为快速扩充军队,最有效的方法,自然是强行征兵丁,再扣留他们的家人在城里做苦役修筑城防。
如此,一来修缮城防有了足够的苦役,二来又能最大程度地牵制这些被强征入伍的新兵。
陶大夫俨然已无生志,说完那些又兀自道:“阿牛托付与小兄弟后,老朽也无甚牵挂,能安心去寻老伴儿了……”
阿牛从出生至今,还未面临过今日这般多的生离死别,缩成一团呜呜地哭,不住地摇头,脆弱又可怜,像是即将被人丢弃的大型犬。
萧厉见状道:“阿婆逢此不测,我知您心中必是极不好受,但阿牛兄弟拼死将您带出来,您也莫要负了他这片心意,毕竟他在这世上,只剩您一个亲人了。至于追兵一事,有萧某在,您放心。”!
团子来袭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
:,
:,
:,
希望你也喜欢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