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皱巴着眉头问:“那依公子的意思是……”
周随眼神渐坚,道:“将计就计。”
他转身看着管家:“让咱们的人假意去探查真正的布防图,叫裴颂以为我信了那是圈套,但切莫落下任何把柄。再秘密递信去坪州,速速禀报公主此事!”
管家一一应下,正要下去部署,一名周府亲卫忽快步进院来,急禀道:“公子,查到了萧大娘的消息!”
周随和管家闻此,具是一怔。
周随忙问:“萧大娘当真还活着?如何查到的?她人现在何处?”
且不提温瑜和萧家的渊源,便是萧蕙娘曾护着周夫人被砍那一刀,周随便也深觉亏欠萧家,故而在收到温瑜让他查萧蕙娘是否身死的信件时,周随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彻查此事。
奈何暗中查访多时,一直都没眉目。
亲卫答:“应是萧大娘无疑,人就在衙署后院的西厢。那院落一直都有裴氏的人严加看守,可入内伺候的唯有一哑婆,但那哑婆昨日去井边汲水摔了腿,现下无法做事,看守的人便又从外院调配了杂役过去。咱们的人为尽可能多地打探到衙署那边的消息,弄到了这个杂役名额,去西厢当值后,才知住在里边的是一老妇人。属下得知此事后,特拿了萧大娘的画像与那杂役看,对方确认就是萧大娘。”
周随听到这地点,心中略有疑虑:“大娘即便没有命丧刀口,裴颂为何要将人软禁在衙署后院?”
管家也百思不得其解,“是了,一寻常妇人,裴贼软禁她作甚?”
顿了顿,忽道:“难不成那裴贼是一早便知萧将军会出人头地?故意留人做把柄?”
周随一下子联想到的,却是当时萧厉杀了邢烈一事,若是裴颂在那时便知杀了邢烈的是萧厉,惧萧厉有朝一日终成大患,才故意留萧蕙娘的性命,倒是说得通。
不过在此之前,他府上的忠仆,明明说过亲眼看到萧蕙娘替他娘挡刀而死,他后来赶去灵堂,也的确看到萧蕙娘倒在血泊
中。
温瑜突然让他查萧蕙娘身死一事,他手底下的人,又在此时当真发现萧蕙娘还活着,怎么看都有些蹊跷。
周随甚至觉着,萧蕙娘没死,会不会只是裴颂放出的一个幌子?
但要验证这个想法,唯有派人再去衙署查探了,萧蕙娘若当真还活着,他无论如何也得把人救出来。
短暂的思量过后,周随道:“萧大娘若还活着,裴颂将人软禁起来,绝对是有阴谋。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把人藏在衙署,无需另派重兵把守,便是想探查,也需冒极大的风险,裴颂是算准了我不会铤而走险,如此,即便公主那边让我彻查此事,我也查不出什么来。”
管家忧心道:“从衙署劫人还是太冒险了些,公子要不去信坪州请示公主一番?”
周随负于身后的手重重捏紧,摇头道:“来不及,时机不等人,这信一去一回,又得耽搁多少时日?更何况公主出降在即。”
他似下定了什么决心,道:“裴氏给我设的圈套在军粮上,当前应还没太过提防我,青松,你今夜便带人去衙署西厢走一趟,若真是萧大娘,把人毫发无损地带回来。”
亲卫领命退下后,管家忧心忡忡地还想再说什么,周随转身看向他道:“忠叔,召集我父亲留下的所有旧部。”
他从容道:“咱们也做好最坏的打算。”
-
暮色笼罩整个雍州城时,一片火光自周府冲天而起。
驻守雍州的裴氏大军派出上千人的军队围了周府,连攻城用的投石车都拉了过去,隔着一丈高的院墙,将火油炮石掷向周府,轰声震天。
为首的小将站在阵前高喝道:“周氏子周随,狼子野心,枉顾司徒恩德,意欲盗取雍州布防图献与前梁余孽,人赃并获,不可饶恕!”
被五花大绑跪在阵前的,正是已被用刑到浑身是血、气若游丝的青松一行人。
纵容周随早早召集了追随他们周家的旧部,可面对这样包饺子一般的围攻,弓箭手还没探出墙头,就已被府外裴氏的弓兵们放箭射成了个刺猬。
周府大门已被撞开,忠心的旧部和府卫们拼死堵住了涌进来的裴军,朝着后方歇斯底里大吼:“公子快走——”
管家和周府的谋臣们簇拥着周随,嘶声让他快些随死士出逃。
一枚流炮飞来,将远处周府的藏书阁半座阁楼轰了个稀烂,大门处的忠仆和府卫们也寡不敌众,接连倒在了血泊里,裴氏官兵持矛提刀蜂拥而进。
见势不妙,不识半分武艺的谋臣们,竟也是生死都不顾了,扑过去拖住那些官兵,朝周随嘶声大吼:“公子快走——”
周随只愣愣站着,面如死灰,发出似哭非哭的癫笑:“原来这才是他裴颂的计谋,原来这才是他给我设的局!”
“什么布防图,什么押运粮草,都是假的!是为让我自作聪明,作茧自缚!”
他从未有哪一天,有过如此绝望,踉跄着步下台阶,双目通红几l欲泣血,崩
溃朝外大喊:“我周随甘愿万死,留他们性命,别放箭了!”
没走出几l步,又被地上的尸首绊倒,他就那么跪在了一地血泊里,涕泗横流,嘶声痛哭。
没人理会他,一波波箭雨飞蝗般扎来,将院中仅剩无几l的忠仆和府卫们钉死在地。
是他自负,是他错了。
裴颂想拔除的,从来都不是他周随一人!而是他周氏在雍州的所有旧部!
他自作聪明将人都召集起来破釜沉舟,却是给了裴颂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
一支箭擦着周随脸颊飞过,在他面上留下一道血痕,管家扑过来,将他推至一边,那紧随而至的另几l支箭,就这么落在他原本所跪的位置,正中管家胸腹。
仇恨和痛苦,像是尖啸的海浪,将周随整个儿吞没,他抱住管家的尸体,歇斯底里嘶吼痛哭:“忠叔……忠叔!对不起……是我没用,是我没用……”
这一刻周随当真觉着,死才是终结和解脱。
可忠心的府卫和死士们,依旧拼死拖着他往后院撤。
周随发髻散开,乱发糊着血汗贴在他脸上,他整个人已宛若行尸走肉,任亲卫们将自己拖行拽走,一双猩红到再也流不出泪的眼,麻木地看着前院的遍地死尸,和还在同官兵殊死搏斗、为他断后的府兵。
周府就那般大,仅剩的旧部和府兵们带着周随且战且退,想从角门逃出去,但到了角门,才发现外边也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官兵。
为躲避从墙外放进来的盲箭,一行人只能带着周随贴墙根喘息。
一名中年武将手疾眼快,见周随不知从何处捡了把匕首,正往他自己心口处扎,忙一把打落匕首,喝道:“公子这是做什么?”
周随脸上已没有半分活气,说:“方叔,带着我这么个累赘,你们都逃不出去的。”
这话让中年汉子红了眼,喝道:“还没到那山穷水尽的地步,公子休要有轻生的念头,您也去了,大人和夫人的仇,还有今日这诸多命丧于此的义士的仇,谁来报?”
这话让周随麻木的一双眼,又被痛苦紧紧缠绕。
汉子捡起那匕首重新递给周随,说:“公子,无论何时,您手上这匕首,都得朝外,今日便是注定身死于此,那也要拉个垫背的!”
周随听了这话,紧攥着匕首,眼底恨意渐凝。
从大门攻进来的官兵已追到这边来,他们再次被包了饺子,汉子带着旧部和府卫们迎战,周随伺机将匕首捅进了一名被放倒的官兵胸口,温热的血溅了他满脸。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却在那瞬间觉着胸腔的恨,终于寻到了一个宣泄口。
他拔出匕首准备继续同旧部们并肩作战时,紧闭的角门忽地被人从外边一脚大力踹开。
萧厉将守门小旗的头颅扔进院中,还在同周家旧部们缠斗的官兵们,被惊得齐齐后退了一步。
——他身后的巷子,青石地砖已完全被血水淹没,倒在地上的那堆积如山的尸体,正是负责把守此处角门的裴军。
萧厉无视众人惊骇的目光,视线掠过周府的一众旧部,落在周随身上,问:“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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