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条,我霍威发誓视蓝氏怡舟为生?命,今生?绝不背弃,视其父为吾之生?父,恪守孝道……”
“……”
“第六条:……若违背以上誓言,便叫我天打五雷轰!”
蓝舶铮将?那除了蓝舽直和霍威之外,明显不会有第三人知?道的承诺书上的六条誓言只字不差地背了出?来?。
莫说围观百姓神情恍惚,就连霍威也?犹如见了鬼一样,惊骇惧怕的同时还隐隐藏着几分屈辱。
蓝舶铮替祖父发声,继续斥责道:“你暗地里算计钻营,与梁王府幕僚沈茂勾结,请沈茂帮忙牵线搭头,花银子找了青州漕帮的杀手出?面,于惊涛涯边上害我性?命,那漕帮舵主害怕被冤鬼孽债缠身,在取我性?命之前便多说了几句,没叫我做个糊涂鬼!”
“你请漕帮杀手花了一千八百两银子的佣金,那银子是分作两次付清的,定金九百两,尾款九百两,给钱时双方?不见人,银子用鱼皮袋装着,拴在水漂子上,从喇叭湾三岔口沿着青龙江顺流而下?,自有接头人负责捞起,是也?不是?老夫不怕你嘴硬做戏,即便今日叫你躲了过去,等到来?日你下?了地府,到了阎君面前也?由不得你狡辩!”
人物、地点、时间?、逻辑顺序、银钱数量,就算是编故事都编不了这般详细。
胡小河自诩一身肝胆正气,不惧鬼祟阴邪,可?此时看?着那小娃娃摆出?一副阴森又冷厉的神情,依旧被吓得悄悄打了个机灵,围观的百姓不比他镇定多少,竟然?齐刷刷往后退了一大步远。
胡小河身侧,一名被传唤的越氏族人不顾府尊威严,闪身便冲了出?去,像眦睚必报的狼一样将?霍威扑倒,掐着他的脖子,咬着牙发自肺腑般狠辣道:“不必等到来?日,今日老夫就送你去地府,为我大哥报仇!”
“大胆!不得放肆!”
“拦住他!”
“鱼三叔!您不要冲动!”
鱼老三冲出?去得太快,才不过两息的功夫就险些拧断了霍威的脖子,赵捕头扑上去将?人拉开的时候,霍威已经像死狗一样摊在了地上,脖颈青紫,面色涨红,咽喉嘶哑,颈椎也?被扭伤。
鱼老三的胳膊被两名捕快用力扭在身后,其中一名捕快用膝盖顶着他的腰,“扑通”一声将?人给押着跪在了地上。
酒坛渡上带着儿子以卖为生?的越氏疍民此时面上不复往日的嬉笑肆意,他满目沧桑,声音悲戚道:“铮哥儿,你祖父给你托梦的时候,可?有让你带话?给我?”
蓝舶铮刻意模仿的祖父身上的肃穆气势瞬间?就散了干净,他稚嫩的脸上似哭似笑道:“三叔公,祖父说您年轻时候为了报复欺负过您族兄,大冬天的在河水里泡着埋伏了两日,专门在人家小夫妻亲热的时候,将?人家那小船给掀翻了。”
“祖父说您年轻时候脾气大,还小心眼,活该到了岁数就得风湿痛,他让您以后悠着点,没事少在酒坛渡上飘着,那儿水汽太大。”
这种缺德事除了当?事人之外,也?就只有专门负责调停族人矛盾的越氏领头人才知?道。
鱼老三目光怔怔,布满风霜的面上全是怀念,随后又变作悲恸。
他胸口沉闷得弯下?身子,跪伏在地上痛哭流涕,低声嘶吼道:“大哥!”
蓝弘舟试探着上前两步,一脸期盼道:“铮哥儿,大伯父,有、有话?带给我么??”
高堂之上,被忽视的府尊大人险些要翻个白眼,这一个个的,当?他这府衙大堂是叙旧的茶馆不成!
“啪”惊堂木重重拍在桌案上。
宋怀章沉声断案道:“霍威□□一案,原告证人虽身份特殊,但其所言却有理有据!来?人,将?霍威押入大牢,待本府亲自审问过后,再作定夺!”
第75章
冤魂托梦鸣冤, 府尊当堂断案,大?旻朝开国百年来的第一桩奇谈在平城内迅速传扬开来。
请假逃学?的几名小娃娃被得了信的各自家长拎了回去,只有?蓝舶铮还留在平城府衙内, 随时等候着府尊大?人的传唤询问,陪着他一起的还有?鱼老三、蓝弘舟、蓝怡舟、霍元宸四人。
林家的自建小院今日要上大梁, 林晔亭忙得很,抽不开身。
赵拙言去接孩子的时候才知道自家的两个娃竟然请假逃课去了平城,他虽然有?些惊讶,倒也不担心,这不是有?二郎跟着么,再说还有燕王那小儿子凑在一起的呢,估计不会有?什么危险。
落日余晖下, 赵拙言让出了车把式的位置,林岁午接过?抽驴的小皮鞭,一边用十分不娴熟的手?艺赶着驴车, 一边竖着耳朵听车厢内那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娃娃被外祖父教训。
赵拙言不是那种孩子犯错后就只会打骂的家长,再说在他看来,这两?孩子今日干的这事也算不上是犯错,当然也不能提倡, 更不能鼓励。
赵拙言坐在车厢右侧,抱着胳膊,斜着眼?,看着对面?的垂着头装乖的两?个?小娃娃,语气凉凉道:“这时候搁这儿装乖呢,可把你?们两?个?给能的, 当真是什么事都敢瞎掺和啊!”
赵华维了解他爹,知道少不了要被一顿奚落, 就他爹那张开过?光的嘴,你?要是老实不搭腔还好,顶多被念叨一顿。
可但凡你?敢狡辩一句,他就能从天上到地下,从古往到今朝地给你?摆道理,讲事实,非说得你?晕头转向、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不可。
赵华维闷着头不敢张嘴。
林岁晚这个?傻大?胆却?直愣愣道:“外祖父,毕竟是同窗一场么,咱们总不能眼?瞅着不管,就搁书院里等着瞧热闹吧,再说了,也不过?只是搭把手?的事……”
赵拙言幽幽打断道:“确实,怎么能搁书院瞧热闹呢,瞧热闹当然得凑近一些才好,这离得近了,蓝舽直托梦的时候说不定还能顺便带上你?俩,到时候晚晚可得替外祖父问问,问问蓝舽直他当初欠我的那五两?六钱银子的酒钱,能不能让他孙子替他还了。”
“……”
林岁晚听着这话,不自觉地缩起头,脸上感到几分羞耻。
赵拙言又继续道:“搭把手?的事倒是简单,可是晚晚啊,你?这搭的也不是你?手?啊,你?忽悠欺瞒着你?二哥哥去给人当免费的打手?,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你?二哥哥夏练三伏,冬练数九,头一回正正经经地出手?,竟然不是威风八面?地在战场上冲杀,而是偷偷摸摸陪着一群流氓混混折腾,你?说你?二哥跌不跌份儿?你?说你?二哥丢不丢人?林氏破军长矛的威名还要不要了?”
“……”
林岁晚都被她?外祖父给说懵了,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害得二哥哥的第一次被流氓混混给糟蹋了一样。
林岁晚磕磕巴巴、羞愧难当、眼?含热泪道:“跌份儿,丢、丢人,我、我对不起我二哥哥,呜呜……”
赵华维:“……”
完了,这还没从天上到地下,也没从古往到今朝呢,缺心眼?的外甥女竟然连一轮都没抗住,就这么被他爹给忽悠住了。
赵拙言满意地捋了捋胡须,接着又半诱哄,半引导地套出了林岁晚能看见冤魂的秘密。
这般怪力乱神之事,赵拙言谈不上信与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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