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臣先是反问她:“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喝止赵氏,再处罚她?”
“不用处罚谁,也不至于处罚,”魏婧不想与人交恶,“只要王爷当时能说几句话,让赵氏不再针对我就好,我想和大家和气相处。”
谢兰臣却直截了当道:“我做不到。”
“如果你让我喝止处罚她,我能帮你,也可以帮你。但你要的却不是这些,你想要的是所有人都能喜欢你,所以你总是会下意识讨好别人,甚至包括针对你的赵氏,而这些,我帮不了你。”
这是魏婧和谢兰臣之间唯一的一次“谈心”,可结果却很不愉快。
魏婧觉得谢兰臣的那些话,都是借口。她确实想要所有人都能喜欢自己,但这又有什么错呢?她也只是想要所有人都能和谐相处罢了。
难道像魏姝这样,刚到嘉王府,便把谢家人得罪了一半,早晚会把整个王府闹得鸡犬不宁,这样就是好的吗?
魏婧的思绪回到现世,忍不住嗔怨地望向谢兰臣。
饭桌斜对面的徐子期,扭头间恰好看见这一幕,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量一遍,不觉又想到在福王府的送别宴上,魏婧也久久凝望过谢兰臣,不由不解地皱了皱眉。
这会儿老太太这里人多眼杂,两人一个是大伯一个是弟媳,这样终不妥当。徐子期怕旁人注意到,会引来闲言碎语,便借着夹菜,故意错了错身,挡住了魏婧的视线。
一顿饭,众人吃得各怀心思。
饭毕,老太太留下大夫人和徐子期说话,其他人则各自散去。
魏姝正和谢兰臣一起回他的院子,半路却匆匆跑来一个婢女,叫住谢兰臣道:“夫人请王爷过去说话。”
魏姝正疑惑是哪个夫人,谢兰臣已经先解释道:“是我的生母如夫人,不过她不太喜欢‘如夫人’这个称呼,更喜欢别人称呼她‘夫人’或是‘秦夫人’。”
如夫人,待遇如同夫人一样,但归根结底还是妾。
魏姝想起在上房见到的如夫人,不但样貌出众,身材高挑,打扮得也很精致,站在一屋子人中间,出挑得如同鹤立鸡群一般,也难怪会生出谢兰臣这样长相优越的儿子。
谢兰臣随传话的婢女离开后,魏姝便向领路的谢闵打听如夫人的情况。
谢闵倒没有遮遮掩掩,直接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如夫人原是王府的家生子,她母亲是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如夫人还小的时候,老太太见她生得好看,便时常把人叫到跟前玩耍,算是和侯爷自小一起长大的。
“待她稍大些,便开始在侯爷跟前伺候,之后又成了侯爷的通房,十分受侯爷宠爱,侯爷当时甚至想要明媒正娶她,可老太太和老侯爷怎么可能会同意?
“当时很是闹了一阵子,可最后胳膊终究没能拧过大腿,侯爷很快便娶了正夫人。再后来,侯爷过世,王爷承袭了侯爷的爵位,老太太便看在她是王爷生母的份上,也默许她自称夫人了。”
谢闵说完,谢兰臣的院子也到了,魏姝的行李早已被归置好。
但送进王府的这些,却不是魏姝的全部行李。由于魏姝此行携带的财物和仆从实在太多,魏姝便让仆从们外头另找地方安置,只带了常用的二十几个人入府。
之前有谢兰臣陪着的时候还好,这会儿谢兰臣不在身边,魏姝看着完全陌生的房间和布置,心头不由生出一丝怅然若失之感。她哄了昭儿午睡,自己也在窗前的矮榻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身体不适,再加上旅途的疲累,魏姝这一觉,足足睡了一个时辰。
她醒来后,下意识先看了一眼室内,没瞧见谢兰臣的身影,便问织云道:“王爷还没回来吗?”
织云一边拿来湿帕子给魏姝擦脸,一边回道:“公主睡着的时候,王爷已经回来了,见公主正睡着,便没打扰公主,后来好像是有什么事,王爷要去郊外的军营一趟。离开前,王爷给公主留了话,说嘉王府厨子的手艺,比不得咱们公主府带来的那些,公主如果有什么想吃的,直接让人去厨房做了便是,不用顾忌什么。
“王爷还说,去过军营后,他还要顺道再去祭奠一位故人,今晚就不回来住了。”
故人?
魏姝一下子就想到了谢兰臣的那个青梅竹马。
一阵热风忽然从窗户吹进屋内,直吹得人心头一阵躁意。
前些天还说什么“两情相悦”,刚一回来就着急去看自己的旧相好。
在宝船上时,谢兰臣正要说他青梅竹马的故事,却被突然出现的水匪打断,后来魏姝没再问,谢兰臣也没有再提。
也不知是谁把她送给谢兰臣的那盆素冠鼎荷摆在了窗台上,上次这盆花被水匪抢走,开的花都谢了,这时候倒是又结出了新的花苞。
魏姝盯着那花苞看了半晌,终究没忍住,伸出手指轻轻打了它一下。
这一伸手,魏姝才发现,自己指甲上甲油的颜色变了。
更准确地说,不但颜色变了,她十根手指的指甲上,被人用不同颜色的甲油,勾勒出了一朵朵小花。
画的正是面前素冠鼎荷的花。
织云故意一开始没有告诉魏姝,等魏姝自己发现了指甲的异样,才笑着道:“王爷走之前,瞧见公主指甲上甲油的颜色淡了,便趁公主睡着的时候,帮公主重新画完了才走的。”
回西北的这一路上,谢兰臣没少帮魏姝画指甲,图案从建兰、蕙兰等,到今天的素冠荷鼎,每次画的花儿都不一样,却每次都是兰花。
魏姝心情好了不少,又听织云说,奶娘正带着昭儿在院子里玩耍,正要过去瞧瞧,却忽然有老太太身边的丫鬟来传话说,老太太要请她过去一趟,但却没提为的是什么事。
传话的丫鬟前脚刚离开,后脚谢闵也找了过来,见魏姝正要出门,猜到是去老太太那儿,急忙拦下道:“公主还是称病不去的好。”
“大夫人的娘家陈家,听说外孙找到了,来了许多人,这会儿全都在上房老太太那儿。陈家要看外孙,这事本和公主没什么关系,却偏偏要请公主过去,只怕来者不善。眼下王爷又恰好不在府上,万一真有什么事,王爷也鞭长莫及,所以公主不如避一避吧?”
谢兰臣这次出门没有带谢闵,特意把他留在府上,方便魏姝使唤。
谢闵生怕王爷不在的时候,崇宁公主和小郡王会出事,他不好交代,这才急急忙忙来给魏姝报信。
魏姝想了想却道:“避得过初一避不过十五,既然他们有心找我,早晚是要见这一面的。”
谢闵又劝:“至少等王爷回来再说。”
这次可以等谢兰臣回来,下次呢?下下次呢?如果真有人存心要找自己的麻烦,定然不会一两次就放弃,总会有来不及等谢兰臣的时候。
魏姝不是不想依靠谢兰臣,而是既要依靠谢兰臣,也得让别人知道,她并不是可以任人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魏姝垂眼看了看自己指甲上的兰花,对谢闵道:“你随我一起过去,我还从没有过怕见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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