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情况当然是让他们全部接受法律的审判。”松田阵平淡淡道,“但意外之所以叫意外,就是因为它无法控制,远远称不上死在你手里。”
“或许吧。”栗山阳向不置可否。
或许是有机会控制的,比如从一开始就掐断这个可能。
这个世界本来不该有廷达罗斯猎犬,也不该有栗山阳向。
严格来说,栗山阳向认为,从他见到这个时间线混乱的世界,起了暂时避难的心思起,猎犬在这里造成的伤害就该
() 归他负责。
从前他确信自己可以为此负责——猎犬不会将没穿越过时空的对象作为食物,他永远是捕猎名单上的第一优先,轻易就能将它引到偏僻之处。
但现在情况失控了。
也许是在这次穿越之后,也许从他踏入这时空的那一秒起就有了端倪。原因并不确定,但总之可以确定的是,没有他,就不会有猎犬的问题。
“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青年说,“我当面明白,他们在选择走上这条路时,就应该意识到既然他们可以随意杀死别人,就也有可能在某天被别人反杀。”
他并不是在纠结这个,而是——
“但当他们的对手变成我时,这游戏就太不公平了,不是吗?
“一边是仿佛开了外挂一样,拥有无数条命的玩家;一边是只有一次机会,失误就再也无法重来的对抗者。”
也许那几个人很快就会死于警察、同行甚至自己人之手,但栗山阳向仍觉得他们的生命轨迹不该被他所干涉。
因为他压根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不过,虽然说了这样的话,我却早就做出了自我为中心的选择。”青年耸耸肩,“躲在深山?这样很好,谁也不会受伤,但我更想解决这个问题,所以……
“让组织来承受这些,总比牵连平民好,对吧?”
栗山阳向的确是个成熟的成年人。
这个选择会导致他先前所说的一切都变成伪善——
说着自己不喜欢杀人,但猎犬的存在意味着总有人要面临死亡风险;说着这种游戏不公平,但仍然选择将猎犬往组织里带。
他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在抉择中暴露的自私,并坦然地面对它:
栗山阳向想要解决问题,比起手无寸铁的平民,他决定牺牲不那么清白的组织。
松田阵平问:“不公平的对决,这就是你的想法?”
栗山阳向坦然点头。
“会不会有些太傲慢了?”
青年动作一顿。他偏过头,额前发丝落下几缕,遮住了半边瞳孔,露出的灰蓝色里浮现出一抹明显的诧异。
松田阵平举起酒杯喝下最后一口啤酒,微苦的涩味在唇齿间蔓延。但只需片刻,麦香的回甘就会涌上舌尖。
“我早就想说,这种想法简直太傲慢了。”他强调似的复述一遍,不客气地反问,“你以为你是谁啊?”
栗山阳向眨眨眼:“不死生物,神隐者,来避难的外乡人——”
“没错,你的确是人。”
在青年霎时间怔愣的目光中,空掉的酒杯“咚”一声砸在桌面,松田阵平俯身越过矮桌,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可不是什么全知全能的神明。”年轻的警官用他一贯的冷静语调说,“你也只不过是个人而已。”
神明也未必真的全知全能呢。栗山阳向脑海中忽然划过这样的念头。
鼻尖萦绕着淡淡发酵过后的小麦香气,栗山阳向垂下眼
帘,推开手边的酒杯,依旧没感觉到那股味道散去。
于是他的目光又落在眼前的警官身上。
这点啤酒还不至于让人喝醉,只是酒精这神奇的元素总能发挥出让人意想不到的催化作用。
“是吗?哪怕我死多少次也死不掉,心脏也不会跳哦?”
松田阵平扬起眉毛:“那也只是比较特殊罢了。怎么,你很得意吗?”
青年笑起来:“我怎么敢啊,警官先生。”
栗山阳向也不过只是个有点特殊的人而已。作为一个人,那种高高在上的怜悯实在太过傲慢——
他只是在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试着选了一个尽可能好的方向。
没什么好得意,也什么好自责。
青年笑起来的时候,包间暖黄色的顶光恰好落进那双灰蓝色的眼里,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松田阵平晃了下神,哼了一声:“现在再说什么干涉不干涉的也太晚了。”
“为什么?”
栗山阳向就看见警官对他翻了个白眼,捏起烤串签子竖在他们之前。
“我说过的吧,如果当时你没有出现在摩天轮上,那我早就已经死了。”松田阵平晃了晃那根签子,“怎么样,要不要现在再给你一个拨乱反正的机会?”
栗山阳向一怔,随即又露出一抹笑意。
“还是算了吧,警官先生,您知道我一向不亲自动手杀人——”他拖长了音调,忽然话锋一转,玩笑道,“但我倒是可以邀请您在下个起雾的晚上出来转转。”
松田阵平挑眉,身体朝后打算坐回去。对面的青年却忽然站起身,伸出手臂,越过桌面,猝不及防地抱住了他。
“……”
松田阵平的呼吸有一瞬间停滞,衣襟上沾染的烟草苦味紧接着迅速涌入鼻腔。
不知道是否因为和他常抽的牌子相同,这味道实在过于熟稔,没有半分令人不适的陌生与攻击性,只让人感到柔和。
“谢谢你,警官先生。”栗山阳向在他耳边认真道,“明明是成年人却还要让人安慰,意识到的时候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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