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中间要时不时停下来整理他随手写下的实验计划,修修改改,防止之后被城野行成看出他根本没有用心,但两天时间还是足够栗山阳向翻完整本笔记。
有一个疑问在过程中一直盘桓在他心头:
三年前,枡空优离开医院,被警方送去福利院;但直到三年后他找到那里,对方才被组织带走。
宫野志保曾用十分耐人寻味的词语来形容这件事——她说女孩“回到”了组织。
“她与我的研究完全无关,近几年我和她的唯一一次接触就是不久前那回检查,所以我知道的内容也有限。”她在后来这么告诉青年,“而且,我不能保证我告诉你的都是正确的消息。”
“为什么?”
“因为我对她小时候的样子印象并不深刻。”宫野志保回答,“你应该明白吧?我上次见到她大约是七年之前,这段时间足够一个孩子变成完全陌生的模样,尤其是她本来和我没什么交集。”
栗山阳向追问:“最开始你是怎么知道她的?”
“我很早就被组织送到国外留学,十几岁的时候就修完了博士学位,正式进入组织继承药物研究。”宫野志保在叙述这些时没有什么情绪,因此也完全没察觉到她干脆利落的语气对某位延毕生那颗僵硬的心脏来说有些刺痛,“组织里有人会讽刺地称呼我为天才,之后的某一天,有位同事告诉我外面送来了一位比我更加年轻、同时也更加天才的女孩。”
“我很好奇,所以提出想要见她一面。这在当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他们批准了,之后我们见面聊了几句。不得不说,那次见面我们只聊了几句,我就被她惊艳到了,甚至惊诧占了情绪的主要部分——毕竟我在路都不会走的时候,绝对没有她那种对这个世界精准的探究心理。”
她说着皱起眉头,句子里对时间的强调寓示了后面的转折:“但很快,任何见面请求都被驳回,我身边也不再出现任何关于她情况的消息——说实话,我完全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过什么,能对这件往事记得这么清楚,完全是因为有些人坚持认为她的消失源于我的妒忌。”
栗山阳向表现得有些沉默,没有急着追问,这是因为他在思考。
“下一次见面就是不久前。”宫野志保的语气低沉几分,“说实话,她现在完全看不出曾是个比我更加优秀的年轻天才,甚至还有明显的精神障碍,我一开始完全没认出她——直到有些流言又一次传进我耳朵里,她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是‘被雪莉毁掉的天才’。”
“如果这对你很重要,不确定的消息可能会害了你。”她最后道,“我只能告诉你这不是个确定的消息,以及无关外貌,我没看出她和几年前那个年轻——年幼的天才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天才。
还没成年就取得了博士学位的宫野志保当然称得上“天才”的评价,甚至在天才中也属于那种少见的类型,但组织里很快又出现了比她更加年轻妖孽的天才?
三年前,栗山阳向在医院碰见枡空优的时候她已经入院两年,当时的她只有不到六岁,也就是说宫野志保在组织见到对方时,这女孩可能才只有……半岁?
即使是伊斯人附身,这也有点太夸张了,栗山阳向觉得不太对劲。
他试探着问:“你不觉得通常情况下,半岁的孩子甚至连语言模块都还没有发育完全吗?”
“半岁?那也太小了。”宫野志保一愣,“我见到的是一个不到三岁的女孩——见面之前我也怀疑过,通常这个年纪的小孩的大脑都还没发育完全,但她明显是个特例。一开始虽然很震惊,但事实摆在眼前,毫无质疑的余地,我当然选择相信眼见为实。”
科学家有时候就是要相信在常人眼里没那么科学的事,比如返老还童。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她对肢体的控制能力远低于那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水平,或许可以看作是大脑发育过于优越的一种生理平衡。”
也可以看作是伊斯人对人类的肢体尤为陌生。
栗山阳向无声地补充。
对于他来说,宫野志保这段信息来得很及时——青年原本就倾向于伊斯人已经离开,现在处于枡空优体内的是她自己的灵魂,这段叙述完全对得上猜测。
至于对不上的年龄……
考虑到枡空优死去的临时监护人,秋田正子只是个不明情况的雇工,有可能女孩发育本就迟缓,入院时填写的信息也并不真实。
甚至名字可能都是伪造的。
栗山阳向认为这是个合理的推断,但只是补全了先前的拼图,没有解决新生出的疑惑。
比如枡空优为什么会在医院、甚至是组织之外待了整整五年,还比如死得突如其来又不明不白的医生大津五和。
这些疑问从宫野志保身上没法得到答案,青年只能寄希望于能从枡空优本人、或是城野行成那里得到些线索。
以及还有目前最后的一个疑问——那么在中间这空白的几年里,这些人究竟在研究什么?
在纸面资料上,填补这些空白期的是一些被怀疑为伊斯人的对象。城野行成在他们身上进行实验,发现结论证伪,要么用这些人当作试验品研究其他东西,比如那个源自米戈科技的大脑罐子;要么将他们丢给其他需要的研究者。
这是栗山阳向一开始在翻阅过往研究记录的东西。
但越了解城野行成的研究内容与工作习惯,栗山阳向就越能清晰地发现这里面还藏着不少秘密——就像三年前的研究资料几乎被完全抹除一样,这三年中的资料也出现了许多疑点。
从伊斯人这个概念莫名其妙被建立起来开始,城野行成带领的项目组虽然进度缓慢,但每过上一段时间,总是能拿出些理论。有些在之后又被推翻,有些则作为正确的结论保留下来。
到第三天的时候,除了补充的仪器还没到位,实验室几乎恢复原状;栗山阳向看完了记录、收好了笔记本;城野行成也重新出现在研究室里。
“新的仪器还要一段时间才能送来。”城野博士的神色看起来有些阴郁,不过大体与他之前的表现没什么差别,“这两天里你们在干什么?我不希望你们仅仅因为一个意外就放弃研究,开始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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