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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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大唐律法,买卖奴仆时候卖方不能隐瞒情况欺骗买家,甚至若是买家买回去以后觉得被骗了还能三日内到官府立契处毁约。

人牙也没试图隐瞒,他低声告诉沈初:“这个妇人原先是薛家七郎的身边人,只是没有妻妾的名分,所以入不得掖庭,只能当奴仆来发卖。”

薛家七郎并不是薛锈,但也是薛家的嫡系子弟。这个妇人是薛家七郎的身边人,那这个孩子就是薛家人了。

现在圣人刚刚清算了薛家,薛家人的后人,谁都不愿意买回家,总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若是无人买她,那最后她会到何处去?”沈初迟疑了一下,问道。

人牙耸耸肩:“那便降价,母女分开买,小孩买到外地,总会有法子。”

“你想买她们?三贯钱。”人牙看沈初面上仍然有犹豫之色,忙开口推销,“这价格是贵了些,可这个女人长得好看,又会识字算账,三贯钱可亏不着你。若是你嫌弃这个孩子麻烦,那把她留在这就行,给你便宜到两贯五百钱。”

沈初却不是因为价格犹豫的,而是因为身份。

李长安是武惠妃这边的人,这个孩子却是薛家的人,沈初不得不想这会不会给李长安带来麻烦。

“买下吧。”

一道童声从沈初身后响起。

李长安看着沈初,道:“除了我,也没几个人敢在现在这时候买下这对母女了。”

其他人躲开这个麻烦事还来不及呢,谁敢在这个时候买下薛家人呢。

“不会给我带来麻烦的。”李长安安抚的对着沈初笑了笑。

不过她也不是为了让沈初心安才说这话的。武惠妃还不至于心眼小到计较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莫说这个孩子还不是薛锈的孩子了,就算是薛锈的嫡女,武惠妃也不会把一个孩子放在眼里,从头到尾,武惠妃针对的也只有“李瑛党”。

薛锈只是运气不好是李瑛党内最重要的一个罢了,武惠妃会想办法弄死他,却不至于想着杀他全家,毕竟就连薛锈的妻子和嫡亲女儿都还在掖庭内好好活着呢,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奴婢生的隔了七层血脉的侄女。

只是旁人都宁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沈初这才放下心来,他腰间系着两个腰袋,一个布料好、上面还用青色丝线绣着竹子,一个布料差、都洗的起了毛边。

他摸了摸那个起了毛边的袋子,里面显然没法塞进去三

贯钱,本来他今天也不是特意来买奴婢的,身上当然不会随身带着几十斤钱了。

“先立个文契,我回家中取了钱再来可好?”沈初跟人牙商量。

李长安忍不住出声:“老师何不用此袋之金?”

她指着那个绣着青竹的袋子。

沈初平日要用钱买名声,身上是带着钱的,铜钱不好携带,可金子还是好携带的。

“那不是我的钱。”沈初慢吞吞道。

他往外撒钱,是因为他要扩大自己的名声。这是李长安交给他做的事情。青竹袋中是他从李长安这里拿到的钱,就应当只做这件事情。

买下这母女二人只会给李长安带来麻烦,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好处。这是自己要做的事情,岂能用李长安的钱。

“这二人我买下了。”李长安干脆直接对人牙道,解下了自己腰间的金鱼符扔给人牙,“立契吧。”

鱼符能当做身份证明用,沈初没有鱼符,要立契交易只能去衙门,李长安带着鱼符,只要用鱼符为证就能当场办下合同来。

人牙看着李长安随手扔过去的金鱼符,十分识趣的迅速给李长安办好了契约,问也没问先开口的沈初。

“我先让人送她们回你的院子。”李长安看着这一对母女,却也没有聊天的心思,只对着沈初开口。

沈初无奈道:“送到我那儿去干什么,你找个地方安置了她们得了。”

“那我送到裴老师那边。”

完成了一桩心事,沈初这才舒了口气。

“老师总这样心软,这样的事在大唐每日都发生,你救不过来每一个。”李长安耸耸肩。

沈初表情平静:“我遇不到也就罢了,我遇到了便一定是要管一管的。若是见死而不救,我心有愧疚。”

李长安想着那紧紧抱在一起的母女二人,不知想到了什么事,眼中露出一丝怀念,转瞬间又神色如常。

李长安转移话题道:“老师现在可还有友人相邀?”

沈初自知自己拙劣的谎言根本就没瞒过李长安,脸颊都羞恼得有些红了,破罐子破摔:“我上回让你写的论文你写完了吗?”

李长安:“……”

这些天她天天忙着跟武惠妃上社会实践课,哪还记得什么论文啊?

何况现在那么多东西不能白纸黑字的写明白,说是论文实际上也就是读书笔记而已,这有什么可写的。

二人还是一起往宣阳坊方向走去。

李长安不知道在她身后有一道视线一直注视着她。

张九龄早早就注意到了李长安几人,也知道这几人跟了他一段。本来他以为这是旁人派过来监视他的,可看到李长安的时候,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没谁会派一个小孩子来监视他。

只是张九龄没想到这几人一直跟在他后面到了东市,后来被人群冲散了,张九龄也就不再多管,谁知在口马行这又遇见了。

同为太子党,张九龄和薛锈还是旧相识,如今薛

家落得如此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张九龄说毫无触动是不可能的。

他也看到了那对可怜母女,本想着等到围观的这些人散一散之后,他买下这对母女,没想到却被旁人抢了先。

不过也好,看那小女郎应当是宗室之女,跟着这小女郎总比跟着他一个自身都难保的老头子强。

张九龄仿佛只是路过一样从正在整理契约的人牙身边走过,视线在契约上白纸黑字写下的“李安娘”三字上转了一圈,而后才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转身牵着马慢悠悠的离开了此处。

李长安则一回宫就找到了个机会,窜到武惠妃边上坦白交代。

“阿娘,我今日从东市上买了两个人,是薛家出来的人。”李长安乖巧道。

武惠妃正在梳头,闻言头都没侧一下。

“买就买了,薛家出来的仆人,买几个也不错,毕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也能帮你操持些事务。”

果然就如李长安想的一般,武惠妃根本没把这事儿当事。

“是一对母女,人牙说那个三岁的小女孩可能是薛七郎的孩子。”李长安干脆将所有事情都说清楚了。

“连个名分都不给?薛七郎这个浪荡子。”武惠妃颇为厌恶皱起了眉,“既然跟了你,便不用让她再姓薛了,不管生不管养的东西。”

武惠妃为了儿女可谓是殚心竭虑,为了让寿王能顺利长大都能费尽心血将他这个皇子送到宁王府中养大,对咸宜公主也是专门求着李隆基给了她千户封户,为此还破了惯例。

“女儿知道。”李长安偷偷看了眼武惠妃,对着手指,小声,“其实女儿这一次是去看了一眼张九龄。”

“我没和他见面,就只是跟在他后面偷偷看了几眼。”李长安扯着武惠妃的衣袖解释,“他诗写的挺好的,我就去看了一眼他,不过我肯定还是站在阿娘这边的。”

武惠妃已经梳好了头,让梳头的女婢退到一边。

她看着赌咒发誓的李长安无奈摇了摇头。

“你是我的女儿,不站在我这边你还有别处可去吗?”武惠妃没觉得这个有什么可怪罪的。

甚至她颇为可惜:“也不知张九龄还能再活几年……我倒是想让你阿兄跟着他学几年。”

“阿兄?”

“张九龄治国的本事是有的,人也清正。”

让李长安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武惠妃看起来还是真心实意的称赞张九龄。

武惠妃拍了拍李长安的手:“天下人都以为我针对张九龄,却不知道我针对的并不是张九龄这个人,而是李瑛。”

“张九龄和薛锈不一样,薛锈是李瑛的人,张九龄却只是太子的人,他这个人一心为公,心心念念想着大唐能出一代父子平安相传的佳话。”

要不然说最了解你的还是你的敌人呢,武惠妃了解张九龄甚至比李隆基更深。

这也就不难想明白武惠妃为何对李瑛一派喊打喊杀却对张九龄没什么表示了。

毕竟先前的太子是李瑛,张九龄是太子党是她的敌人,往后的太子可能是她的儿子了,武惠妃当然巴不得张九龄是太子党了。

说到底利益冲突的时候是敌人,现在利益不冲突了,自然可以做朋友。

“你的身份倒是合适。”武惠妃看了一眼李长安,琢磨着也该是时候和张九龄化敌为友了。

瑁儿当了太子以后总不能跟着李林甫学治国吧,李林甫是个什么东西武惠妃可太了解了。若是说太子师,还是张九龄这样的清正之人担任让她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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