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晰地目睹着孙家村的惨状,孙照林的神情状若疯癫。他跪倒在地上,十指狠狠扣着地面,指甲断裂,每一手指都在不断往外渗出血丝,令人心底发寒。
桑宁宁转向容诀:“请师兄取出怨魂。”
容诀:“若是取出,证据消散,
() 可就无法定罪了。”
桑宁宁毫不迟疑:“即便无法定罪,也一样可以杀她。”
她直接对上容诀的眼神,没有分毫闪躲。
然而这一次,容诀却没有如往日那样纵容。
他摸了摸她的头,轻叹道:“师妹,这是不一样的。”
容诀转过身看向跪倒在地上的孙照林:“你愿意么?”
许久后,藏在阴影中的孙照林呆呆地抬起脸。
他毫无焦距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荡,终于慢慢回过神来。
……何其可笑,孙照林想。
自从他修为大跌,又被容明晟抛弃后,已经受到过太多的冷眼和嘲讽。
有人讥笑他如今“不如畜生”,有人嘲弄他“与其苟延残喘,不如自己了断”,更有那些从前被他欺压之人得势后,直接将原先的羞辱百倍奉还。
……这还是这些年来,孙照林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郑重地对待他的性命。
孙照林死死地盯着桑宁宁看了许久,忽得咧开嘴一笑:“可我愿意死。”
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我愿意死。”
桑宁宁皱起眉:“你——”
“宁宁!”
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桑宁宁倏地转过身,惊讶地看着来人。
“洛姨?你怎么来了?”
洛秋水奇道:“不是你们发信说孙家村这里有大事么?流光紧赶慢赶地派了人来,就怕来晚了又被你们念叨。”
“是我叫的人。”
容诀从桑宁宁身后走出,向洛秋水微微颔首,说明了情况后,又对桑宁宁轻声道:“事不宜迟,你若想查明真相,最好在这里事情闹开前赶去桑家。”
话是这样没错。
桑宁宁微微闭起眼,理了一下脑中纷扰的思绪。
她能感受到容诀似乎想要支开她,但不得不说,容诀的安排没有分毫错处。
最后与洛秋水说了几句话,又托付了对方一件事后,桑宁宁终是离开了孙家村。
残阳渐近,霞色如血。
“孙照林会死。”桑宁宁低着头,在一旁走着,声音有些闷,“洛姨都来了……他本不必死的。”
她并非同情心泛滥之人,与孙照林之间更没有什么情谊。
只是这样看着一个人枉枉赴死,总会令人有些难受。
容诀轻轻一笑,摸了摸桑宁宁的头。
“宁宁,你要知道,这世上总有比死更重要的事。”他道,“当一个人断绝了所有他希望自己能走上的路途后,他唯一能做出选择的,可能就是如何死去了。”
两人再没有说话。
容诀已经将她送出了很远,该回去了。
他要留下看管孙照林,与他一同作为人证,在流云六大山峰的长老集齐后,将此事昭告天下。
“祝师妹此行一路顺利。”
这话出口后,许久也未等到回复。
容诀
无奈地弯了弯唇角,然而就在他转身欲离开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清凌凌的嗓音。
“大师兄说得不对。”
容诀脚步一顿。
“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桑宁宁道,“我练习《无名剑谱》许久,为的就是这‘其一’。”
她想起幼时的自己,桑家这样奇怪,她过得那样艰难,还养成了如今这样不算好的脾气,如今不也在司命峰活得好好的么?
“人不会断绝所有的路,只会是他陷入绝望之中,所以认为自己已经断绝了所有的路。”
夕阳还在下落,天边马上就要吞没最后一丝光。
容诀许久未开口,片刻后,才轻轻笑了。
“师妹说这么多话,是还想要救孙照林么?”
他看向桑宁宁,空荡荡的身躯中涌动着奇异的火焰,眼眸却温柔地弯了弯,上前几步在她面前站定。
“倘若,我就是想要他的命呢?”
桑宁宁奇怪地看了容诀一眼,语气莫名:“那师兄就拿去好了。”
容诀微微一怔,下一秒就听桑宁宁道:“师兄在想什么?我说这么多话,想这么多长久,怎么可能是为了他。”
容诀指尖颤栗了一下。
他此刻有种荒诞的不真实感,就像是能看见几步之遥燃起的烈火,他明明知道自己就该在此刻停下,也明明知道只要不再向前,他依旧能够隔岸观火,做一抹飘荡在人世间的孤魂。
可他偏偏想要更上前些,冷眼旁观自己成为那愚不可及得飞蛾,赴入火光中。
容诀声音轻得像是不可闻:“……那师妹是为了谁?”
与之相对的,是桑宁宁毫不犹豫地回答。
“为了师兄。”
直到桑宁宁的身影消失在阵法之中,他依旧许久未动。
在第一世中,容诀曾经历过被烈火焚烧。他虽记性不好,却还能记起些许那时的感受。
温度不断地升高,无处可躲藏,只能看着火舌攀上身体,一点点地将他的身躯吞噬。
而现在,容诀同样觉得自己好似身处在烈火之中,感受却截然不同。
就在桑宁宁的那句话后,“嘭”得一声细微的声响,原本燃起的火光微微炸开,不再焚烧,而是在刹那间蔓延至白骨之上的每个角落里,望之如烟花绚烂,触之若春风缥缈,闻之若……
心跳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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