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凉春夜雨(五)(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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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他侧头,明明遮住双眼却有种犀利透出。

“为何待我这般好?”

姜眠心一慌。

有一瞬间,她怕自己被这历史上智多近妖、聪慧敏察的权奸看透。

她是全然真心实意待他好的。

可换一种角度看,她也是不含任何真心地对他。

好在反应快,姜眠给出一个正常且也符合事实的理由:“怎么这样问,你救了我啊。那天要不是你扑过来护我,我早就被老虎咬死了。我自然要照顾你、给你治伤。”

宴云笺不再说话,所有思绪都如沉石入水。

他折断了小猫的后腿。

也命令了白虎的攻击。

若无无人处听她施救的动静在前,又何来千钧一发救命之恩在后。

他判定她有些真实的善良与怜悯,可堪利用。

但从未想到会到如此程度。

本就卑劣的手段,在她面前显得更加无耻,低鄙。

若知她心性竟是这般,便是路再难走,也绝不来利用她——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您之恩义,远高于我。”沉默良久后,宴云笺字句清楚,低沉而刻骨。

他知道她与众不同,但他还想再说一遍。

“此生不忘,决不背负。”

……

太子脚步匆匆赶到銮英殿时,皇帝正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

“给父皇请安。父皇,儿臣有一事……”

皇帝闭着眼睛,微微抬手:“你前日于宫中纵容你养的那头畜牲残杀宴云笺,险些伤了姜眠。你可知,一旦伤着她一星半点,会惹来多大的祸端?”

“你当姜重山是沈枫浒?”

沈枫浒是刚出征东南的晋城侯,他们当然不一样。

一个忍气出征,一个胜战凯旋。

且手中还有十三万雄兵。

太子忙弯腰拱手:“儿臣不敢,那日,儿臣是在自己的地界惩罚奴才,一时失察,竟让小十带姜眠过来……”

“小十与阿眠走得最近,有什么新鲜好玩的,都会拉着她一起,”皇帝淡声,“阿眠是小十带来的,小十又是被谁请去的呢?”

太子语塞。

皇帝道:“好好管管你身边的奴才。你是储君,不要让别人摆弄了你妹妹,又摆弄你。”

这话说的直白,太子一听便懂。

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扑通跪地:“父皇……父皇恕罪!是儿臣鲁钝,竟未发觉身边有如此居心叵测之人,他们设下如此连环之计,是想利用姜眠挑的姜重山与皇室反目……是在恶毒至极!儿臣回去后必定细细追查,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皇帝面无表情听完。

一手扶额,半晌忽地低笑出来:“你也只能想到此了。罢了,去办便是

。”

太子略有茫然,正待再说,皇帝却不想再提了:“你那日为何忽然向宴云笺发难?”

“回父皇,儿臣……”

“不要用此前那套说辞糊弄朕。”

太子低声道:“是。父皇,当时儿臣只是担忧,这次姜重山回朝婉辞所有封赏,所求只是想把他的女儿接到身边。但儿臣怕……他还想把宴云笺一并接走。”

“宴云笺到底身份敏感,还是谨慎些好。儿臣想来,他也受了多年折磨,不如了结了省心。”

“多年折磨……呵,多年折磨。这就够了么?他的孽就清了吗?”皇帝反问。

“呃……”

皇帝又道:“姜重山不会的。”

太子迟疑:“可当年宴云笺刚出生之时,姜重山就一心想要将其带在身边,不惜和家族抗争,闹出多大的阵仗……”

“那时重山还年轻,不懂事,”皇帝声音有些辽远,“现在他已成家了,稳重许多,不会再干蠢事。”

“难道宴云笺是什么稀罕东西吗?谁会用一身功苦,求一个乌昭和族人到身边。”

“好了,不提这些。说说你来寻朕要禀报什么?”

太子脸上露出些许尴尬之色。

他硬着头皮:“父皇……父皇恕罪,那日宴云笺为救姜眠,重伤白虎,眼下那白虎已死,但底下人处理时发现那白虎身上显出血斑,是染了欲血之疾。”

“什么?”

“这白虎本就是大昭的种,父皇知晓的,此疾传人,宴云笺为虎所伤必定感染,而他身边只有姜眠一位云英少女,想来……想来……”

太子抿唇,打个比方:“就从前和中了乌昭和人特制血蛊那样一般无二。”

皇帝揉着眉心,沉默不语。

相传千年前,乌昭和先祖研制出一种特殊血蛊,以此卑微地留住自己的爱人——中蛊之人需与施蛊者结为夫妻,行敦伦之礼可解。若实在不愿,便只能选择每隔一段时日以对方新鲜血液做药引,才能活命。

但甚少有人用此法。以此搏爱,太过微贱。

太子面露愁色:“欲血之疾与血蛊极为相似,就是两个人的羁绊,这下,宴云笺与姜眠却密不可分了。”

“虽然他绝不敢肖想姜眠——姜重山也不会同意。但若姜重山将姜眠带走,宴云笺作为她的血罐子,岂不要一并离开吗?”

皇帝沉沉听着,侧头看一眼身边的吴绍海。

吴绍海弯腰低声:“该办的奴才已办过了,但收效甚微。”

伺候这么多年,皇帝的心思他也摸透几分——他想让宴云笺成事,却又不想让他那么容易。

“他够大胆,会识人,也懂利害。姜眠早已蠢透,极好蒙蔽,她肯护着,也没什么绊子可下了。有了这层联系,宴云笺便顺理成章到姜重山身边,”吴绍海轻声道,“您的吩咐,他还算是办得漂亮。”

皇帝垂下眼眸,不辨喜怒。

是漂亮。

太子,十公主,姜眠。

白虎,血蛊,救命之恩,纠葛之结。

一盘活棋首尾相连,分毫不差。

“真是妙,如此手腕……”皇帝喃喃,眉宇却愈发阴沉。

“此事你不必管了,朕自会定夺,”他对太子道,“只是那贱种罪行历历,朕心中实在不悦。”

太子不解:“父皇……”

“犯错焉能不罚,”皇帝说,“给他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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