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云笺温声道:“我怎么会吃这样的醋?”
姜眠双眼一亮,原来她家阿笺哥哥思想这么超前,不怎么像古人呢,看到心爱的姑娘和其他男子说话,也没什么不开心么?
姜眠的思绪全写在眼睛里,宴云笺看见了,伸手点点她鼻尖:“我怎么会那么不讲道理?你跟任何人说话,是你的自由啊。”
姜眠想了想:“可是你也没有去问范觉。若是你问了,他那么怕你,肯定扛不住压力吐露实情。”
宴云笺道:“你要范觉去办事,并没有告诉我。我怎么会不尊重你跑去问他呢。”想了想,觉得这样回答并不全面他的心意,又道,“阿眠,我并非不关心你。我是想,若你愿意告诉我,自然会与我说的。但你若不想让我知道,我也不愿拂逆你的心意。”
姜眠望着宴云笺,心中浪潮无声潮湿——他就是在闪闪发光。
他的思想,他这个人,无一不珍贵。
姜眠双臂搂住宴云笺脖颈:“我的阿笺怎么这么温柔呀。”
人都靠这么近了,宴云笺轻轻往前凑就能吻到她头
发:“阿眠,我承认,我的确没有什么安全感。但我只是怕你不爱我。只要心里清楚,你很爱我,我就不会怀疑这份爱。”
姜眠点点头:“说的真好,值得奖励一个吻。”
她亲亲他脸颊,旋即牵着他的手,一同走在轻柔的夜风里。
“阿笺哥哥,我们接着玩刚才那个快问快答吧。”
“好。但是不是该轮到我问你了?”
“明天你再问,今天是我的场子。只能我问。”
“好。”
“你小时候真像伯母所说那样调皮吗?”
“假。”
姜眠顿住:“你撒谎了吧?”
“没有。”
“不可能。你以前没少干顽劣事儿,人家都说,三岁看老,你小时候肯定特别淘气……”
他老老实实听,清朗的笑声和在月光里,被清风传出去很远很远。
***
第二日早上,姜眠来父母处商议他们二人成婚之事。
姜重山夫妇知道姜眠有主意,也想着儿女都遭逢一场大劫,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什么苦难都过去了,只要他们二人开心就好。有什么想法,自己拿主意就是。
姜重山听姜眠一提:“阿眠,此前你便说你有想法,这是和阿笺议定了?”
姜眠道:“还没与他说呢。”
萧玉漓问:“两个人的大事,怎么没有和阿笺商量好?”
“我怕他觉得委屈了我。反而不同意。”姜眠琢磨着,“爹爹,娘亲,我看阿笺哥哥的心意,倒是想风光大办,只是他也没有想到两全之法。但如今我们一家在艳阳洲隐居,远离世俗纷扰。一旦大肆操办惹来有心之人的目光,对从前种种加以揣度猜测,再影响到皇上……那实在是不妥。”
姜重山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我本想着在艳阳洲办就好,请来身边重要的亲朋。一家团聚最重要,无需惹来外人艳羡。”
萧玉漓听的失笑,打趣道:“阿眠不在意那些身外之物,咱们做父母的,也更看重女婿的真心。成亲礼办的简单,咱们不觉有什么,可阿笺怎么能一样?我们三人关起门来怎么说都成,若是阿笺知道这么定,心里指不定怎么难受,觉得愧对了咱们阿眠。”
姜重山道:“是,这实心眼的孩子,要不是这两方僵持不下,他们的婚事早就议定出结果了。”
姜眠从旁笑道:“是啊,女儿也是看你们谈不拢,干脆就自己拍板定了——我想以乌昭和族人的成亲礼节和阿笺成婚。”
姜重山夫妇一道转头看向她:乌昭和族的礼节?
姜眠温声道:“爹爹,娘亲,总归我也不太赞成风光大办。若我们坚持办的简单,阿笺哥哥最后也会答应,但说不准心中有憾。况且我想,若最终决定简单操办,那还不如选择乌昭和族的成婚之礼。我打听过了,乌族成婚,一切礼仪只有夫妻二人进行,很是低调。”
还有一个原因,姜眠没有说。这不是她与宴云笺第一次成亲礼。上
一次是以中原的礼节办的,那满目喜庆的红,最终的收场却并不值得回忆。她想,无论是爹娘还是宴云笺,亦或是她自己,重来一遍那个婚礼,只怕都心中稍有阴霾,而不复全然的欢喜。
不知姜重山是否想到这一点,只略一思索便点头:“阿眠,你这个主意不错。阿笺是血统纯正的乌昭和族人,你嫁与他为妇,以乌族之礼成婚,也算妥当。”
他谈过意见,转头看萧玉漓,萧玉漓微微挑眉:“阿眠提了想法,你已经首肯。你们俩人基本已经敲定,看我做什么?若我说不同意,就不办了?”
姜重山收回目光,对姜眠道:“你娘的意思就是同意了。”
姜眠点头:“嗯,我知道。”
萧玉漓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若是只被姜重山一人调侃,此刻她已火力全开讽刺他十句八句,没想到自己乖乖的女儿也和她爹爹站在一起。那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姜眠忍着笑,拉一拉她娘的袖子:“娘,你别生气了。你要实在生女儿的气,不行就把这笔账记在阿笺头上吧,反正我的账,他肯定都能给我兜着。”
姜重山问:“那阿笺的账你也能给他兜着吗?”
“……能啊。”
姜重山嗔她一眼:“你就欺负阿笺好性吧。”
姜眠摸摸鼻子:“好,我尽量不欺负他,那爹爹娘亲,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乌昭和族的成亲礼很简单,明天一早,我带着你们的女婿来给你们二人敬茶。”
……
宴云笺与母亲几年未见,又刚刚消除心结,必然有很多话要说。姜眠趁着这个空档,又准备了一下他们成婚之事。
其实也没有很多要准备的,乌昭和族是一个古老悠久的种族,他们信奉神明,又对爱情格外忠贞,所以于成亲一事并无中原这么多繁琐的礼节,更注重夫妻二人在神明见证下的心心相印。
两套吉服已经按照范觉的描述赶工做出来,姜眠原先觉得,自己针功实在拿不出手,昏睡三年后再回来,随着记忆明晰,许多傍身之技也都变得精巧起来,不仅字写的好看许多,连针功绣活也上得了台面了,自己看着都觉得厉害。
人在一起,吉服也齐全,就只差挑选日子。然而向范觉认真学习时才知道,对于乌昭和族而言,只要是成婚,那么每一日都是吉日。
姜眠道:“你们乌族规矩……还挺有道理的。让人没什么话反驳。”
范觉点头:“那是那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大好事一件。只要情投意合就是了,哪用挑日子和八字那些乱七八糟的。”
那就没什么其他要准备的了。按照范觉的说法,乌昭和族信奉神明,以月为尊,以木为傍,男女二人要在满月之下,千年不朽木旁结为夫妇。此举乃聚天之气,地之灵,为祈祷生生世世,永续前缘。
暮色四合,宴云笺从外面回府。
范觉已等候许久,看见他,满脸笑容迎上去:“公子先别着急回去。跟属下去个地方吧。”
“何事?”
“呃……属下有重要之事,要公子亲自前往去看一下。”
宴云笺道:“好,你在此等候片刻,我去与阿眠交代一句。”
范觉笑容不改:“姑娘有事外出,此刻不在府上。”
宴云笺迟疑点头,目光中流露些许担忧:“跟着她的护卫是哪些?你看过么,可稳妥?”
怎么这么多问题呢?范觉有点招架不住了:待会儿就只有您一个人跟着姑娘,哪有什么护卫啊?他只能说:“公子您就放心好了。”
艳阳洲钟灵毓秀,背靠一座苍翠青山,名唤连理山。虽然已在此生活三年,但宴云笺从未来过。从前总觉心爱之人不在身畔,独身一人看遍山河隽永,又有何意。
眼看范觉带自己向山脚方向走,宴云笺心下疑惑,问道:“来这里做什么?”
范觉只说:“公子。到前面看一眼您就知道了。”
到了前方,林木稀疏,豁然开朗。空地上停着一辆马车。
宴云笺实在没明白范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他贼眉鼠眼向自己打手势,示意他上车,再看看与此地这格格不入的马车……心中思绪一转:莫不是阿眠又想出什么奇巧的主意来逗自己?
当下也不拆穿,只向马车走去。总归马车已是尽头,若有什么,进去一探便知晓答案。
宴云笺轻掀衣摆,利落踏上马车,进去后却见车中无人,只内座上端端正正叠放一套衣衫。
衣衫雪白,用料极为讲究,这样整齐叠好,只能看见肩膀处繁工刺绣。
宴云笺环顾。
马车内干净整洁,空无一物,看了一圈,只有那套叠放整齐的衣衫。宴云笺疑惑走近,再看一眼,倏然呼吸急促。
这……
他半跪细看,目光流连,手掌伸在半空。顿了片刻,有些不敢去触碰。
可是……可是……
这应当是属于他的吧?
终于,宴云笺小心翼翼捧起衣衫展开。从仅露出的那片刺绣中,他就辨认出这是乌昭和族成婚用的吉服。此刻,婚服完全展开,他更加确认——这是一套按照他的尺寸定制的婚服。
一个念头落在心底,将他心脏按在滚烫熨帖的热水中,而后任由其浮起来。
那种不可言说的欢喜,传遍四肢百骸,荡漾在每一寸血液和骨骼。
他屏住呼吸,万般小心换上这套婚服。
扶着马车门框下来,脚落在实地上那一刻,宴云笺才松开轻轻攥住衣角的手。
他本就生的肤白发乌点绛唇,穿着本族精致华美的雪白婚服,立于山林间,直如不食烟火降世的仙君。
马车外,张道堂已经不见了。
宴云笺循着辨认出的那道气息方向望去。
他看见他的阿眠。
她站在不远处,微微歪着头,笑眼看自己。
她身穿着与他同样的婚服,一头柔顺的长发尽数挽起,薄如蝉翼的白色纱帘覆在她面上,衬得她容颜更加娇憨柔婉。
真像山间灵气汇聚的精灵,不必说话,不必出手。只这样含着笑意,看他一眼,便俘获他的心,让他甘愿永生沉沦。
姜眠站在那里,宴云笺已情不自禁迈步向她走去。
山林万叶轻啸,似爻埙之音空灵悦耳。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
他步伐越发加快,走向他的皎皎月光。
将蜜糖放在枕边,也不能得到这样甘甜的梦境:视若珍宝的心爱姑娘,穿着乌昭和族的婚服,站在林间,等着他并肩去拜月成婚。
下一刻,她扑进他怀里,温暖的小手一如往常圈住他的腰,让他知晓这甚至不是梦境,而是真实可碰触的现实:
“阿笺哥哥,”她对他笑,“我们去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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