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小子瘦了。
比上次瘦了整整一圈。
任钱不忍心再看,一屁股坐回地上,揉了揉眉心,用尽量轻松的语气扯东扯西。
“你可不知道,我最近可忙了。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总塔大发慈悲要振兴五十三号,组织了好多人来给我们盖新塔。修得差不多了,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回五十三号,看看咱们新家,怎么样?”
“……”
“老李他们连夜挑灯剪花串,挂得到处都是。丑是丑了点,但你不准嘲笑他们,想笑也给我憋着。”
“……”
“说了这么多,连个点头都不给我?”
“……”
“好吧,反正习惯了你这混小子没大没小。”任钱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崭新的酒壶,满了一杯,递了过去,“尝尝,老李给你酿的,桃花味儿酒。”
方宸不说话也不接,只是安静地坐着,眼睫垂着,无焦距地盯着虚无的一点。
任钱叹口气,拉起他的手臂,想把酒送到他手里,可发现那枚拳头紧紧地攥着,完全没有松开的迹象。
任钱疑惑地‘嗯’了一声,用力掰开那小子绷带缠紧的拳头,却怔住了。
从方宸的掌心掉下半枚碎裂的焦黑指环,还有半张破碎的金卡。因为握得太用力,卡的折损边缘嵌进掌心伤口,又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方宸视线终于聚焦。
他艰难地坐直身体,伤痕累累的右手费力地去够那破损的卡和指环。他用大拇指拂去上面的灰尘,神情怔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任钱看得心酸,喉咙发紧,声音哽咽。
“你别这样。跟我说说话,行不行?”
方宸又看了一会儿,眼睫低敛,嘶哑地开了口。
“...指挥官。”
颤抖的三个字,压着所有无法付诸于口的痛意。任钱眼睛一瞬间就红透了,双臂用力一揽,把方宸牢牢地抱进了怀里。
“每一次都是这样。我又不是专门给你擦屁股的老妈子,大老远的跑过来,摆个臭脸给我看。现在,以为叫一声我就心软了?”
“...指挥官。”
“...心软了。”任钱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指挥官。你需要我,我就来了。”
方宸顿了很久,才轻轻地应了一声,声音像微弱的风,有些呜咽。
任钱手揉着方宸的后背,揉了一会儿,直到方宸身后被他摩挲出了热,整个人不像最初冷冰冰的死人模样了。
“饿不饿?渴不渴?我去让温凉给你拿点吃的来...”
方宸身体又骤然一僵,任钱蓦地顿了话头,而后语气放得更轻,低声问:“不敢见他?”
“...嗯。”
方宸的右手掌心似乎至今还残留着温凉咽喉的脉搏搏动,那种濒临窒息的幻觉,每时每刻都在他脑海里萦绕着。
他颤抖着闭上了眼,右手重又蜷起,倏而无力地垂下,自暴自弃地笑了:“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对大家都好?”
第二百一十八章 该怎么办?
很难相信,这种厌世的话竟然会是从方宸嘴里说出来的。
任钱瞪了他半天,用手指颤抖着指着门外:“是不是温凉给你传染了?你等着,我去找他算账。”
说着佯装要走,方宸下意识地去拉任钱的手臂不让他离开。那双狐狸眼睛里盛着极力压抑的脆弱,像个故作坚强的孩子。
任钱心一软,重新坐回了他身边。
“不走。我给你倒点酒喝。”
“我酒量不好。”
“醉就醉,怕什么,我在这,谁还能把你给欺负了?”
任钱豪气干云地倒了一杯,方宸接过,在手里转了两圈,慢慢地抵在唇边,仰头闷了进去。
是甜的,甜得有点腻了。
像是老爷子们无处安放又浓烈过头的和蔼与关爱。
方宸掌根压着眉头,嘴角抿得很紧,胸口随着喘息深深地起伏。任钱又给他倒了一杯,方宸却推开了酒杯,夺过酒壶,直接咬开封口,大口大口地往喉咙里灌,灌得眼角发红。
“慢点,不够还有,咱们回家喝个够。”
任钱替他顺着背,虽然知道方宸一杯就倒,但也不在乎在此刻哄哄他。
果然,喝多了的方宸身体发软,靠在墙上坐不住,左晃右晃,就是不肯向任钱求助,还得任指挥官拉一把,才肯俯就借着他的肩膀坐稳。
“我,终于找到了真相。”方宸垂着眼睛说,“但...真的很可笑。”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任钱心疼地开解他,“什么报仇、什么找真相,你没必要为了过去的事情,搭上你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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