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温低着头,不敢说话,他的眼神余光隐约看到了摊在地上的折子上的字。
日蚀……百姓见……萧炅……有星落于其中……
吉温心中骇然。
“这个萧炅,明知本相因为此事吃了大亏,他却知情不报。”李林甫冷冷道。
他心中对萧炅恨的厉害,他原本对为了自保要推萧炅顶罪一事还觉得亏欠萧炅,打算要谋一个好郡给萧炅外放,过几年再把他提拔回长安。
可没曾想,原来日落于李林中从头到尾指的就是萧炅!
李林甫几乎能猜出来萧炅的心思——萧炅心虚,但是为了自保,还是仗着天高皇帝远瞒下了这件事。
倘若他这回因为此事一蹶不振,自然也就没有能力报复萧炅这个三品大员了,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可惜萧炅没有想到圣人对他的信任远超旁人,圣人没有罢免他的相位,他依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
当然,其中也有一些蹊跷,比如为什么就这么巧,他需要一只替罪羊,萧炅就正好犯了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日落李林中”这是上天对萧炅的惩罚,而不是对他李林甫的惩罚。
他李林甫逃过一劫!
李林甫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愤怒一些,可他胡须下微微扬起的嘴角还是透露了他的心思。
“本相记得沈初和你有宿怨?”李林甫温柔的看着吉温。
这本折子的署名就是沈初。
吉温想起沈初刚上任监察御史就往御史台中参他欺男霸女,害得他被调查了许久,原本早就能升的职位生生往后拖了大半年就目露怨恨。
“是,他跟下官有宿怨。”
“啊,是如何结下的怨恨?”李林甫又问。
吉温咬着牙:“下官当年欲要娶裴家女为妻,结果那两个裴家女跟着沈初躲入了寿安公主府,还倒打下官一耙,说下官强迫她们。”
后来吉温不甘心还远远看了几回,发现沈初跟那个叫裴芸的女子在街上咬耳朵嬉闹,完全没有男女之防,于是就断定了必定是沈初仗着有靠山抢了他的女人。
李林甫鄙夷的看了吉温一眼,暗自比较了一下吉温的相貌和他记忆中那个叫沈初的监察御史的相貌,心中觉得裴家女也的确该选沈初。
“沈初跟本相还有仇,看来他没有说谎。”李林甫又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折子,拍了拍上面沾染的尘土,看着“有星落于萧炅园林中”,眉眼弯弯。
沈初跟他的党羽还有旧怨,那就不存在沈初为了讨好他故意编造此事的可能了,既然此事是真,那他就能想办法把脏水都扣到萧炅头上,自己干干净净脱身了。
八月初一,大朝。
王鉷从列中缓缓走出,举起笏板:“臣有事启奏。”
“臣参东都史萧炅忤逆上天,上天降下惩处,有百姓数百人皆看到七月初一有日落于萧炅名下园林,萧炅知情不报,其罪一也;萧炅霸占百姓永业田千顷,百姓怨声载道,其罪二也……”
顿时平静的朝堂犹如被投入了一块沸腾的石头一样,文武百官忍不住侧目看向李林甫——先前被上天降下惩处的罪名可是落在这位身上的啊。
可李林甫也面露惊愕看着王鉷,仿佛他也毫不知情一般。
就是这样,在朝会上当着满朝文武和圣人的面说出来。
李林甫在心中肆意大笑,让所有人都知道,上天没有厌弃我,上天厌弃之人是萧炅,不是我李林甫!
李隆基勃然大怒,他以为的太平盛世忽然出来了一位巨贪,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查,李适之,你亲自带人去查!”李隆基怒气冲冲,亲自点了御史大夫兼刑部尚书李适之,让刑部尚书亲自查此案。
直到散朝之时,李隆基依然怒气冲冲。
李隆基对李林甫小惩大戒,那是因为他也知道李林甫是为了替他做脏事才惹得天怒人怨,李林甫是替他背的黑锅。就算上天当真惩戒李林甫,李隆基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此事揭过。
毕竟他还需要李林甫来替他压制太子,也需要李林甫替他搂钱充盈国库。
可萧炅是个什么东西?倘若李隆基真的重视萧炅,早就把他调回长安重用了,东都是什么地方,养老的地方,没用的官员才会被丢到洛阳。
对李隆基来说,萧炅对他的作用就远远小于萧炅给大唐盛世的抹黑了……
李林甫今日下朝,身边又围满了来讨好他的官员,他享受着人群的簇拥,心中满是得意。
等到萧炅此案落定后,他就又是实权在手的右相了。
谁又能威胁到他的相位呢?
“右相理政有方,下官十分钦佩啊。”
“是啊是啊,右相受了大委屈。”
“纵然是严挺之回来,也远不及右相十一。”
李林甫缓缓侧头,震惊的看着说出最后一句话的人。
“什么严挺之?本相为何不知?”
那个官员在李林甫震惊的目光下迟疑了一下,开口道:“陛下日前亲手写了调令,从翰林院发出,将严挺之调回长安待用啊。右相竟然不知晓吗?”
此人似乎才想起这段时间李林甫的处境,讪讪闭了嘴。
李林甫脑袋一晕。
怎么他刚坐稳右相位子,又要来一个虎视眈眈威胁他相位的老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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