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房很简陋,四处堆满了杂物和货品,小方窗旁摆放了一张单人床,作为林以微临时休息的地方。
有几个轮班的同事本来有点小嫉妒,但“参观”了如此逼仄狭窄的房间和床,他们也打消了想要跟老板申请“宿舍”的念头。
这地方能住人吗,这么小的空间、还被货品塞满了,床连脚都伸不直,难受死了。
林以微却需要这样的小空间,需要独处。
她回来之后,打开床边的充电led小夜灯,看了会儿雅思真题集,觉得脑子很乱,又拿起铅块在板子白纸上描了一些没有意义的图案…
静不下来。
在古镇,是她气昏了头,逼着谢薄去找池西城“算账”。
如果今晚谢薄出了什么事,跟她脱不了半点关系。
过于用力,铅块被她的指甲捏出了粉,手也被弄黑了。
林以微深深呼吸,让自己平静。
说到底,池家和谢家一条船,池西语还在,楚昂也去帮他了,闹不出什么大事情来。
她瞎什么操心。
林以微扔掉了画板,躺在床上,逼迫自己强行入睡。
迷糊间没了意识,不知道过了多久,枕头底下的手机嗡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林以微心惊肉跳地醒来,发誓有钱了一定要换手机!
这破手机动静特别大,嗡嗡地跟地震似的,每天早上闹钟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嗡嗡声,都能让她心率线平白窜起一个峰值。
手机里跳跃着几个英文字母——
thin。
现在是凌晨0:32。
林以微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接听。
害怕真的出什么事,甚至怕电话那边传来疯批池西城的嗓音,说谢薄被他弄死了…
手机持续震动着,林以微终于惶惶地按下了接听。
好在,电话那端传来的不是池西城的声音,而是正主——
“以以。”
“嗯,有事吗,这么晚了。”
“刚刚…走得真果断。”男人几乎是用气息音在和她说话,很轻,带着戏谑的调子,“不愧是你。”
“我留下来也没用。”林以微理智地说,“还会拖你的后腿,让池西城更生气。”
“就半点不在意我的死活?”
“你怎么会死,谢薄。”
林以微想说恶人活千年,但未免过于刻薄,在池西城挨揍这件事情上,林以微终究是始作俑者,“你不会的,你很强,能保护自己。”
她带了点讨好奉承的味道,“薄爷棒棒哒!”
谢薄当然不吃这一套,沉声说:“薄爷受伤了。”
“啊?”
“在流血,来给我处理伤口,拉蒙公寓,等你到时间尽头。”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林以微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脑子放空了几秒之后,立刻给他发消息——
微风:“受伤了就去医院!”
微风:“时间尽头没有我,别等。”
微风:“去医院,或者叫你的私人医生易什么过来。”
微风:“我不会来的,你等着流血身亡吧。”
微风:“我真的不会来。”
……
林以微扔了手机,薅着头发蹲坐在床上。
他没再call电话过来打扰她,也不回消息了。
烦,真的烦,林以微就没遇到过如此让人厌烦的家伙。
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暴躁地坐起来,换了身衣服匆匆走出去。
去看看他死了没有。
她很奢侈地打了车,不到半个小时就抵达了拉蒙公寓,值夜班的管家替她开了门,都不用说找谁,管家亲自将她送到了电梯口,替她刷卡按下电梯。
肯定是谢薄叮嘱的,他就这么确定她一定会来吗?
天生反骨的林以微想转头就走,叮的一声,入户的电梯门打开。
谢薄坐在正对电梯门的玄关高脚椅上,遥遥望着她。
手臂潦草地用纱布胡乱缠了几圈,地上全是带血的纸团和纱布,他自己给自己弄,弄得一团糟糕。
看到林以微,男人优越的下颌线轻抬了抬,像知道小姑娘心里别扭似的,自然地说:“来帮我弄一下,他妈的疼死了。”
林以微上前拆掉了他乱缠的纱布,看到了他左臂那条划开的血口子。
“我又不是医生,我弄不来这个啊。”
她被血口子吓了一跳,手上衣服上也不小心沾染了血迹,“叫你的医生来吧,易施齐,他电话是多少,我给他打。”
说完,林以微拿起了谢薄搁在玄关上的手机,哆哆嗦嗦地划开屏幕。
谢薄微眯着眼睛,喜欢看她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这么丢人的事,你要闹得人尽皆知吗?”
“这种时候,你死要什么面子,你的手还在流血!”林以微也顾不得死绷面子了,关心就是关心,在意就是在意,她不装了,“不叫他也行,医院总得去吧!”
说完,她胡乱用剪刀剪了纱布替他缠好伤口,用绷带缠紧了,拉着他出门——
“你必须去医院!我带你去。”
这次,谢薄没有反抗,出门时打开那一排车钥匙柜:“你来开车。”
“你忘了我没有驾照。”说完,她揪着谢薄进了电梯。
电梯里,他试图牵起她的手,被她甩开之后惨叫了一声:“痛。”
林以微只能由得他牵着手,不满地说:“为什么你自己就不能去医院,这么晚了还叫我,你是什么生活十级残废还是路痴找不到去医院的路,这么晚打扰别人真的很不做人,我要不是怕你死了我承担什么法律风险,我真的不来。”
真的,有一段时间没见面,就算是她骂骂咧咧的样子,谢薄也觉得分外可爱:“是是是。”
“你不是什么牛逼的谢家三少爷吗!居然还能让池西城给你见了血,我高估你了,我以为那种场景你动动手指头就能应付得来,一根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那种。早知道你这么不行,我就帮你报警了,谢三少爷。”她轻蔑地说,“以后在我面前你别装了,我不会给你加滤镜了,你一点也不牛逼。”
“好好。”谢薄虚弱地伏在了她肩上,“失血过多,这边麻烦照顾一下…”
“……”
林以微在街头叫了辆网约车,将谢薄扶了进去,急切地说:“师傅,去最近的医院,麻烦开快点。”
“好。”司机加快马力将车驶了出去。
谢薄靠在她单薄的肩膀上,闭上了眼,鼻息间是她身上独有的体香,来自于她发丝间的洗发水柠檬香和平时使用的廉价淡果香混合的味道,是和她尖锐的性格极不搭配的甜香。
他侧过身,捧着她的脸,像狗狗一样嗅她的颈项,一边嗅,一边亲吻。
林以微不想碰到他的手,怕血淌出来,只能纵容了他不算出格的举动…
谢薄在她颈上印下了几个温柔的亲吻:“这段时间,真的好想你。”
林以微嫌弃说:“流了这么多血,你怎么还没晕过去?还有力气摸来摸去。”
“我晕了,你能把我抬回去?”
“我给你扔大马路上。”
谢薄脑袋一沉,精准定位沉到了小姑娘颈子下面的“汹涌起伏”处:“好晕。”
“……”
司机在一刻钟内抵达了医院,林以微让护士扶着他去处理伤口,自己则去挂号处缴费。
黎渡给谢薄打了个电话:“薄爷,医院的朋友说,池西城脾脏破裂,做好你爸找你’谈业务’的准备。”
谢薄一改方才胡乱撒娇的小奶狗作风,眼神冷沉沉的:“知道了。”
“你现在在哪儿啊?”
“医院?”
“你怎么进医院了,不是没受伤吗?”
“受伤了,你没看到。”
“你那一拳一拳的狠劲儿,谁敢给你伤受啊。”黎渡对此表示怀疑,“到底怎么回事?”
谢薄看着林以微匆忙跑去挂号处开票拿药的样子,沉声说,“他先出刀子,我被他割伤了,差点伤到动脉废了手,对任何人都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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