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宫。
梁涣轻轻开口问:“阿姊说我弄错了?”
卢皎月点了下头,缓声劝解:“你只是一时误会。等日后碰到更多的人、更多的事就会发现,这时候的感情只是错觉。”
梁涣:“……”
他沉默了许久,以一种非常困惑的语气反问;“阿姊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他遇到的人或事还不够多吗?
亲生父亲毫不在意的漠视、母亲的痛恨仇视、幼年的皇宫任人欺凌、出宫之后刺杀频频,手足相残、争权夺利……但是经历过这一切的一切,他最后不还是到了这个位置上了?这个让所有人都不敢肆意轻侮的位置。
不去想这些冰冷残酷,背后带着隐隐血腥气的事,梁涣抬头看向对面的人,神情一点点柔和下去,“这么多年,阿姊为我寻师访友,四时之交、频有关切,伤病疴恙、照料问候。阿姊对我这样好,我怎么会弄错呢?”
卢皎月却听得一点点拧起了眉,“阿涣,不是这样的。”
她这么说着,稍微停顿了一下,试图组织语言,“这些事并不只是爱人之间才会做,也并不意味着这么做了就是爱人。”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意味着不断与外部建立联系,比起处处都是冷漠防备的恶意,当然是友善温和更让人舒适,亲人朋友甚至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都有可能会展露善意……
卢皎月想要这么说,但是看着神情执拗得都显示出某种偏狭意味的梁涣,突然语塞了瞬许。以梁涣的成长环境来看,这样的话他恐怕很难理解,甚至将这话对着他说出口,都让人觉得是一种伤害。
卢皎月犹豫了一下,换了个说法,“阿涣,你也说了,只是因为‘我对你好’而已。假如这么做的换了一个人……”梁涣同样会产生心动的错觉。
是的,只是“错觉”而已。
卢皎月非常确定这一点。
她见过真正的喜欢是什么样子的,或许是灿烂热烈得恨不得昭告天下,或许是默默无言但于一点一滴中无声浸透,可绝对不像是梁涣这个样子。
梁涣对她或许有些朦胧的男女情愫上的好感,但那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绝对不是他行动的主因。
硬要说的话,梁涣现在简直像是一个抱着玩具不肯撒手的孩子!
他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
正因为如此,卢皎月才会这么坚定地拒绝对方。
这都不是有没有好感的问题,是梁涣根本没想谈恋爱。这样的情况下,她真的稀里糊涂接受了才是不负责任。
卢皎月还想着怎么和梁涣解释清楚,却不想对面的人脸色微变,厉声:“没有换个人,不会换个人。只有我和阿姊,不是别人!”
——绝对不会换人!他绝对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卢皎月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
梁涣和她对话中,少有这样声色俱厉的态度。
她不由地抬头看
去,却见对面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来了。
梁涣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是他这会儿实在无法控制自己情绪,只随口找个理由离开,“苴礼的事还没有了结,我召了何纵议事,今日便不打搅阿姊。”
卢皎月:“可是……”
梁涣勉强露出个笑来,“没什么的。我过几日再来探望阿姊。”
这么说着,连卢皎月的答复都来不及听,就匆匆离去了。
卢皎月:“……”
不,她想问的是,都这个点了,梁涣把何参知叫过来,有想过对方怎么出宫吗?出不了宫,只能留宿宫中,梁涣瞧着也没做安排的样子,难不成真的打算君臣秉烛夜谈、抵足而眠?
以梁涣的警惕心和警醒程度,她怕何参知半夜被抹了脖子。
这么想着,卢皎月不由头疼地按了按额角。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把紫绛叫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真是的、“养个病”都不让人安生!
*
芙蕖宫这边不欢而散,另一边的韩王府却是一派主臣相得的动人场景。
静室之中,封行成痛哭流涕,“为留下殿下这一点血脉,贵妃多年忍辱负重、委身贼人,个中艰辛,实非我等所能体察。”
封行成哭得真情实感,上首的梁攸尚却神色冷淡。
他娘自己都对他的身世无法确定,这个人倒是一口咬定得很。
封行成口中所谓“贵妃”正是梁攸尚的母亲,也就是现如今的刘太妃。不过照梁攸尚的知道的,他娘恐怕觉得“那贵妃不当也罢”。任谁每天担惊受怕,生怕哪天一觉醒来就兵临城下、自己被当做祸国妖妃处死示众,恐怕再怎么样的锦衣华服都没法安心、珍馐美食都味同嚼蜡。
不过梁攸尚想是这么想的,但等封行成抬起头来,他立刻做出了强忍恸色的神情,“忝为人子,却只能看着母亲如此,本王……我、我实在是……惭愧。这般苦闷、却无处诉说,只能放浪形骸,聊以排遣愤懑。”
封行成深深叩首伏请:“殿下怎可如此消沉世事?便是为了贵妃这多年隐忍,也不能退避啊!”
梁攸尚:呵。
他半垂下眼,敛住眼底讥诮。
先不说前朝人心尽丧,连玉京城破的时候,都是百姓喜迎王师。就说他娘如今身为太妃、人居人在宫中,他这边倘若真的有异动,第一个死无全尸的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他是多狼心狗肺,才为了这不可能的“前程”害死亲娘!
虽然心底这么想着,但是梁攸尚面上丝毫不露,反而像是大受感动似的往前一步,极亲切地执起了对方的手,“该当如何,还请先生助我!”
……
…………
梁攸尚在一副“复谋大业、对成朝皇室同仇敌忾”的语气把对方这些年的谋划给套了个七七.八八之后,开口感慨,“先生隐姓埋名、多年筹谋,真是辛苦了。”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