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人?还是柳芽儿也回来?”小春红正色问。
“他一个人,柳芽儿留在张掖打理客舍。”
“他都销奴籍了,还来掺和什么?”小春红嘀咕一句,多一个人要多分走上万的钱,她不是很乐意。不过主家已经通知了,她也只能抱怨一两句,什么都做不了。
“散了散了。”小崽挤进来赶人,“舅舅,我们去火茧铺,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帮你把蚕茧都收回来了,你快去看看。”
说罢,他抱起小花,夸道:“妹妹真好看。”
小花有些小害羞,她摸摸头上的花和蝴蝶,说:“给哥哥。”
“女娃娃才戴花,我不要,你自己留着。”
隋良哼一声,“拿我送的东西做人情。”
小花听不懂,她拎起裙子给哥哥看鞋子,又得了一连声的夸赞,她才心满意足地垂下脚。
隋良在火茧铺里转一圈,出来后,他抱着小花跟小崽去看马。
到了下午,隋良跟小崽一起骑马去长城根下唤鹰,小花年纪太小带不走,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两人两马跑远。
“你想不想要马?”隋玉问,“金麦穗是你哥的,红日是你舅舅的,我明年也送你一匹小马,你要不要?”
“要。”
“你要什么毛色的马?白色还是黑色?”
小花顺着她的话做出选择,“白色。”
“行,娘送你一匹白色的小马。”隋玉看见赵西平牵骆驼过来,他要去农司当值了。
“我走了啊。”赵西平说。
“你今天忙不忙?”隋玉问。
“不忙,地
() 里没活儿了,我就在农司坐值。你有什么安排?我能告假。”赵西平问。
隋玉抱起小花递给他,说:“带你闺女一起去当值,你俩都提前适应适应这种日子。”
赵西平看小花一眼,说:“行,你给她收拾两条裤子,免得她尿湿了。”
不仅是裤子,还有小花磨牙的小肉条和新得的小羊玩偶,隋玉都给装起来塞进篮子里,让赵西平带走。
目送父女俩骑上骆驼走了,隋玉回屋算账。
前年出关带了十五万钱的货,去年换回了珠宝玉石和虎皮狐皮以及虎骨酒这些上好的货物,商队运到长安和太原郡,辗转了近一年的时间,最后合计卖得一百六十二万钱。刨除人和骆驼食粮的消耗、过关交的税钱和进城钱、成本、以及隋玉个人要交的缗钱(这部分免了),最后盈利一百三十二万四千四百钱,二成利就是二十六万四千八百八十钱,十七个人分,一人一万五千五百八十钱。
家里的钱箱有一万钱一箱的,也有五千钱一箱的,隋玉直接喊张顺和小春红他们过来搬。
“每人搬走一大一小两个钱箱,两个钱箱合计是一万五千钱,这些钱箱搬走了,你们再过来拿钱串子,一人拿五百八十钱。”隋玉敞开库房的门让他们进去,“第二进客舍的仓房分两个给你们,你们去城里多买几把锁锁上,各拿一把钥匙,要开门拿钱必须人到齐才能开门,除了你们,这两间仓房没人能进去,包括我。”
“我正愁钱箱没地方放,多谢主子。”小春红喜笑颜开,她跟青山合抬一大箱钱出来。
“这么多钱,我都不想赎奴籍了,我舍不得啊。”小喜坐在钱箱上纠结,“五万钱好难挣啊,加上这一次的,我才攒了二万五千钱。”
“我也有这个想法。”阿牛说,“给主子当奴仆,她又不会亏待我们,更不会发卖我们,我还是不赎奴籍了。”
小喜惊讶,她只是随口一说,他竟是来真的。
“你们赎身吗?”她问张顺和李武。
张顺点头,“不赎奴籍,我拿着五万钱也没有用,买不了地盖不了房,甚至是娶妻生子了,孩子也是奴籍,到时候可不是五万钱能解决的。”
小喜恍然,“你说的对,是要赎奴籍。”
隋玉在外面用铜锁敲了敲门,催促说:“快搬钱箱,天要黑了。”
耗了小半个时辰,三十四个钱箱才全部搬出去,此时天色已黑,隋玉锁了库房的门,让他们明天白天再来拿零散的钱。
赵西平带着小花回来了,隋良和小崽也找鹰回来了,饭菜已经端上桌,隋玉洗洗手去花厅吃饭。
“小花下午哭了吗?”隋玉问。
“哭了。”小花自己说,她蔫蔫地趴隋玉腿上,很是可怜地说:“小花想娘。”
隋玉揉揉她的脸蛋,她挟一坨鱼肉喂她,说:“明天我去看你。”
“想不想我?”小崽探头。
“想哥哥。”小花含糊地说。
“哥哥明天也去看你。”
小崽说,他晓得小花爱美,为了逗她高兴,他又问:“农司的人有没有夸你好看?”
小花点头,她张嘴又接一口粥,吞下了连忙说:“吃肉。”
“过来,我喂你。”赵西平喊,“头扭这边来。”
小花不肯,她就要吃她娘喂的。
赵西平气得叮她一下,“你娘喂得香些?”
“嗯。”小花气鼓鼓的,她告状说:“爹不让……不、不送……我要回家。”
在座的都听懂了,但都装听不懂。
*
次日下午,赵西平又带着小花去当值,离家的时候她不愿意跟他走,还委屈地哭了一场。
隋玉不忍心,她也牵头骆驼跟着走了。
进城后,隋玉借口去给小花买糖,赵西平带着小花走了。
一个时辰后,隋玉去农司送糖,赵西平牵着小花带上隋玉去地头走一圈。
之后的日子,隋玉和赵西平一心放在小花身上,从最开始的每天下午小花跟她爹去农司当值,隋玉时不时过去看看她,慢慢过渡到隋玉不再去看她。到了后来,小花偶尔能在农司待一整天,她的小床和小被子也跟着搬了过去。
等小花习惯后,也到了隋玉带着商队离开的日子。
此时小花已满两岁,她听得懂话了,在日复一日的铺垫下,她知道她娘要带商队离家赚钱,这个事她接受良好,因为她见惯了来来往往的商队,知道商队像她舅舅的黑鹰一样是不着家的。
“娘和你哥哥还有你舅舅要离家去买马,等我们回来给小花带一匹最好看的小马驹。”隋玉跟小花约定,“娘以后会给你写信,你也能像你哥哥一样攒满满一大箱的信。”
小花点头,她懵懂地问:“娘,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下雪了就回来。”隋玉承诺。
小花没问题了,送别的时候她也没哭,小崽和隋良把他们的马托给她照顾,她痛快点头,像是占便宜了一样偷笑,畅想着把金麦穗和红日占为己有。
赵西平满眼的惊奇,目送商队动身,他提心吊胆地看着小花,就怕她突然反应过来要追着商队跑。
等商队走远,小花主动牵上她爹的手,她操心道:“爹,你该去当值了。”
“啊?噢,好好好。”赵西平抱起她,一时不知道该说这丫头坚强还是傻乎乎的。
“你舍得你娘离开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小花摇头。
赵西平“噢”一声,不敢再深问。
父女俩去农司一趟,中途又去地里看农人耕地,一直到傍晚才回去。
吃过饭回屋了,赵西平打水给小花洗脚,伴着淅沥的水花声,抽噎的哭声响起。
不知为何,赵西平突然松口气。
“爹,我想我娘。”这句话一说出口,小花嚎啕大哭,“我想我娘,我想我哥哥,我想我舅舅。”
“我也想你娘,想你哥哥,想你舅舅。”赵西平跟她站一个立场上说话,他
丧气地说:“我也想哭。”
得到理解,小花心里的委屈散了不少,像是有了队友,她不孤单了。
赵西平给她擦干脚上的水,嘀咕说:“也不知道你哥跟你娘还有你舅舅这时候吃没吃饭。”
小花的哭声停了,她挂着眼泪思索,认真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他们今晚要睡在帐篷里,没有床,也没有热水洗脚。”
“我娘好可怜。”小花又掉眼泪。
“嗯,等你长大了,你跟商队出关行不行?让你娘在家享福。”
小花连连点头。
“那你快点睡觉,你娘说小孩多睡觉才能快点长大。”赵西平抱她到床上,轻声哄道:“小花乖乖的,明天早上还喊我起床去当值噢。”
这丫头是个好哄好骗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真好,赵西平心想。
等睡到床上,他侧身盯着呼呼大睡的女儿,这真是个心大的,以后绝对能干大事,他还没从忧思的情绪里走出来,她哭了一嗓子把情绪发出来,就摊手摊脚地睡了。
隔日一早,小花醒来发现床上没有她娘,她伤心地抱着她娘的枕头哭,就连最爱的肉羹也不吃了。
赵西平让丁全去农司说一声,他今天不去了,有事让人来他家禀告,他抱着小花出去看商队走动。
一只黑鹰飞过,父女俩齐抬头,赵西平讶然:“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跟着商队走了?”
黑鹰落在屋顶上,赵西平低头跟小花说:“它肯定是代你娘和你哥哥还有你舅舅回来看你了。”
小花抹去眼泪,问:“它还走吗?”
赵西平不清楚,但他知道黑鹰肯定不会留在家里,“还走的,我们拿块儿肉去喂它。”
羊肉扔到屋顶上,鹰叼着肉飞走了,赵西平发现它又往西北方向飞去,也不知道是去追商队了,还是胡乱跑。
“鹰还来吗?”小花问。
“我也不知道。”赵西平坦诚道,“你觉得呢?”
小花忽然发现太阳刺眼,她慌张道:“爹!迟了迟了!我们要去当值!”
赵西平:……不是在说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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