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警惕,在不闻室内有其他声音时,少年一手摩挲着腰侧,一手抽出了那张折好的纸,单手打开看到其中的字迹时目光微顿。
[许小玉没钱了,寄点回家。]
虽无抬头,但只观字迹和要求,就知道是谁写的。
大约有三四年未见了。
许御天松开了腰间,环视过空旷的室内,坐在了椅子上。
“公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有声音从屋外传来。
“知道了。”许御天的目光并未从信上离开。
[没事回家来,许小玉很想你。]
三四年,他一次都没有回去过那里,利益链编织,也意味着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被人发现他的来处,他就有了真正的软肋。
孑然一身要比诸多牵绊好。
再等一等,等他能够将根基扎稳,再也不会受人……
[可以翻墙回来,溜门撬锁也行,我相信你的能力。]
平整的信被捏出了一个褶皱,却在看到下一句时重新舒展了开来。
[赌之一事,戒之慎之。]
落款:非羽。
他果然在他的身边出现过,只是没有让他察觉。
看到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真的还能回去吗?
可如果让他重来一次,他仍然会义无反顾的走上这条路。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都是人,凭什么他要居于底层被人人践踏,他有足够的能力,自然要往上爬,将曾经蔑视过他的,轻视过他的人,都踩在脚下。
纸张被送到了烛火的旁边,被那火焰一点一点的吞噬,只剩下灰烬落在了香炉之中,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就像没有人知道许御天的来历一样。
他起身解开了衣襟,打开门进入了那桶溢散着水汽的热水之中,轻舒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暂时不打算回去。
……
夜色浓郁,云层笼罩,天空无月也无星,可不知是从何处传递来的光线,让人在深夜之中也能够看到树叶晃动的影子,以及屋檐,门户。
城中居住处不似花街楼台高耸,但墙上的碎瓷仍然能够抵挡住一些心怀异念者,虽然
() 对于飞檐走壁者收效甚微。()
瓦砾轻动,一道身影落在了院墙之内,踩过草地踏上台阶时,转身避开了那骤起的钉耙,又避过了那从身后撞来的铜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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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钉耙与铜钟碰撞,却在来人措手不及中在寂静的深夜里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
狗叫声因此而传了过来,绵延的到处都是,有烛火亮起的光芒伴随着咒骂声响起:“谁啊,大半夜的敲钟!”
“那家不会又进贼了吧?”
“哪有贼天天上门啊?”
“别叫了!吵死了!”
各处传来的声音在逐渐消弭,入院之人却在与那开门之人对视时陷入了沉默。
云层不知何时飘忽的挪开了一些缝隙,让一些月光细碎的洒落在了院落之中,划过那好像染上了夜色清冷的红发和绿眸,美的如同神灵。
只是那调侃的语调将人拉回了人间:“呦,这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还上门呢?”
月光的碎影划过那双金色的眸,其中的光芒微转,落在了那碰撞在一起的钉耙和铜钟上:“你故意的?”
“这可不是我做的。”那倚在屋门口的身影打了个哈欠笑道,“是许小玉做的。”
他经常不在家,小姑娘防贼的手段高明的很,他吃过的亏,当然得让别人也吃一次。
而结果果然……很好玩。
“哦?”少年的唇角微扬,看着他道,“许小玉想我了?”
这么大的动静,即使许小玉睡得再沉,有武艺傍身也不可能醒不来。
屋子里没有另外一个人的气息,她没在这里。
“还不是都怪你,你一直不回家,她气的离家出走了。”站在门口的人环着手臂理直气壮的道。
金色的眸看向了他,带了些许无奈之意:“真的出走了?”
“嗯哼。”站在门口人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那你怎么还在这里?”少年问道。
真的出走了,他应该去找人了。
“你气的,又不是我气的,凭什么让我去找?”站在门口处的人脸不红心不跳,张口就来。
两人对视,那双绿眸微漾,看着那已然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人,让开了身影道:“先进来吧。”
许御天看着他进屋的身影,扫了一眼铜钟,踏上台阶时脚步顿了一下。
“放心吧,没有别的机关。”屋内传来的声音道。
烛火亮了起来,许御天进屋掩上门时,一张纸被递到了他的面前。
纸张打开,其中的字迹有些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笔锋,陌生的是它已经写的很好了。
[非羽先生,我外出采草药去了,大概一个月回来,勿念。许小玉留。]
“她在学医?”许御天看着那些字迹问道。
“应该是吧。”递过信的人坐在了床上,推了推枕头躺了下来,盖好被子道。
“应该?”许御天看着他的动作,心中也
() 不知是想念还是无奈。()
多年不见,这个人还是这样的随心所欲,一点儿不会把他们当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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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这些年学的东西很杂,也经常外出。”姬翡侧身,枕着自己的手臂道,“只要她平安归来就行,我不会去问她到底学了什么。”
人类的寿命对于他而言是极其短暂的,即使是王朝的更迭,也不过倏忽一瞬间,置身其中,会看过那样的灿烂与衰落,却不会去伸手。
无为而治,对于小世界而言,也是一种善待。
它们总会衍生自己的文明,总会挣扎求生,总会自己开出灿烂的花,结出各种各样的果实。
他们的生命,要自己去缔造。
而这个人也不例外,插手太过,是对他主观意念的不尊重,即使满身罪恶,最终也是他自己去背负那段因果。
他背负得起。
许御天看着那微阖而倦怠的眸,起身解下了腰间的袋子,放在了那打着哈欠的人枕边道:“里面有一些碎金还有碎银,取用会比较方便……”
那双仿佛困的不行的眸瞬间睁开,手指挑开了那个钱袋往里看:“真不少。”
“给许小玉的。”许御天看着他的动作道。
“知道了,真是个好孩子。”姬翡将其扎好,放进了枕头的里面,重新躺了下去道,
许御天:“……你真的打算给她吗?”
“我先给她攒着。”躺着的人用家长的口吻说道,继续掩上被子开始打盹。
许御天看着他,轻抿了一下唇道:“我要走了。”
“嗯,出门的时候记得把蜡烛熄了。”缩在被子里的人道,“门关上,陷阱恢复原样,弓箭就不用加了,容易出事……”
他的气息微长,睡眠简直好的不得了。
许御天沉下气息,走向烛台时闭了一下眼睛,转身压住了被角,想要将其掀开,里面却被人紧紧拉住了。
“啧,失败。”那双绿眸睁开,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意。
“你故意的。”许御天看着他道。
“跟你学的。”被子里的人顾涌了一下,眯着眼睛滚动着笑道,“倒头就睡,滚来滚去,抓都抓不住……”
他的两边被角被按住了,一时之间失去了滚动的力量,却是看着那双瞪着他的眸笑道:“生气了?”
许御天看着这巧笑的人,却发现好像拿他没什么办法,他好像很关照他,却又不在意他会去做什么,对于他的行为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好像也不会感到失望,还是跟从前一样。
“要留几日再走吗?”姬翡伸出手,揉乱了他梳理的极好的发顶问道。
许御天看着他,半晌后轻应了一声:“嗯。”
“你的房间不知道收没收拾,先睡榻上吧。”姬翡伸手,从旁边拉了一条被子给他,“盖这个。”
少年起身,抱起了那床被子放在了一旁的榻上,整理着,然后解下了外袍,躺在了上面。
榻不算宽,从前能
() 从一头跑到另外一头的榻(),现在已然有了搁不下他的脚的感觉⑸()_[()]⑸『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只能侧身屈起。
但烛火熄灭,这样好像有些狭窄的地方,却令心口好像从空中飘落,落在了实处。
“有很多人因我而死了。”少年的声音在夜色中有些闷。
“也有很多人因我而死。”姬翡回答道。
戮神,规则,战争,他的身上纵有功德,也有罪孽。
“这样……”少年的话语未尽,气息微长。
他想要的好像并不是什么安慰或是原谅,只是这个人知道就行了。
“陷阱你好像没帮我装好。”那如玉石一样的声音响起。
“我没答应。”少年的气息微沉。
“万一进贼了怎么办?”床上之人有些忧心。
“自己去。”少年冷酷道。
双方沉默,床上略有挣动之声后再度响起了声音:“要不你去吧,我的被子都卷好了。”
怕不是刚卷好的。
少年气息轻沉,半晌后舒了一口气,拉开被子起身道:“不要学我的恶习。”
好的不学学坏的。
“唔。”床上的人轻应,颇有几分乖觉。
许御天弯腰穿上了靴子,带上外袍打开门,将那钉耙藏进了机关,铜钟再度拉上,挂在了树影之中,取掉落在头顶的叶子,再度回屋之时,听着那已然绵长的呼吸轻沉了一口气,放轻了动作,重新侧卧在了榻上。
或许是陷阱的布置,又或许是这个人的存在令人安心,许御天闭上眼睛,再一次睁开时,天色已经是大亮了。
未闻黎明时的鸡鸣之声,一室寂静,只有风吹树叶的哗啦声传来,其中偶尔夹杂着啃咬果实的声音,很轻,是从廊下传来的。
身体有些发软,竟是前所未有的睡了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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