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宵妤依稀想起来,那是全国出名的建筑板材商,跟宁家有过一些不
() 多的合作,按理说,不该有矛盾才是。
“没想到还能在这种场合看到你。”
申明歌单手支着下巴,眉梢高高挑起,唇角带着不怎么令人愉快的笑意,“我记得你年轻那会儿斩钉截铁地说过,这辈子最讨厌这种带着铜臭味儿的虚伪社交,更厌恶句句离不开利益的应酬交际,怎么刚刚我进来时,好像看到你在跟卖袜子的贾总交谈?你现在都到这地步了?”
申明歌对宁轻澜的态度显然算不上友好。
宁宵妤余光中,留意到宁欢笙蹭地站起来,就要冲到宁轻澜那边去。
宁宵妤一把拽住她,“别冲动,跟我说说这个申明歌的情况。”
宁欢笙按捺着焦灼,低声道:“申明歌跟妈妈一个岁数,年轻时候闹过别扭,后来见面都不怎么说话了。我以前听妈妈提过,说她为了利益选择商业联姻,嫁了个不喜欢的人,觉得她很可悲。”
宁宵妤明白了,“她们二观不合,互相看不上。”
“对,申明歌以前是妈妈眼里的反面教材。”宁欢笙小声道。
“那得了,你别过去。”
宁宵妤心下暗喜,将宁欢笙按坐回座位上:“两家又没有深仇大恨,妈妈现在观念也变了,她们吵不起来。”
相反,完全是一直在等待的机会来了。
宁欢笙神情迷惑。
但出于对宁宵妤的信任,只好忍着焦虑继续观望。
宁宵妤早料到今天会有人忍不住当面给宁轻澜难堪。
刚刚外面那些不加掩饰的恶意,到这会儿终于摆到了明面上。
“宁太太何止是不喜欢这种场合啊,宁太太年轻时那是对咱们整个圈子的人都瞧不上!”又几名中年贵妇上前,站到申明歌身旁,对着宁轻澜笑道:“我可也记得二十多年前宁太太的爱情宣言,那可是如雷贯耳啊,说什么来着?为了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把自己都卖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是这么说的吧?”
“是啊,”又有贵妇接口讥嘲:“宁太太你当初是出了名的清高自傲,圈儿里有好些个小门户的男人觉得你阳春白雪、无可替代呢,我这么多年还真以为你淡泊名利,谁知道今儿个却看你转了性子,一时还真有些失望。”
宁宵妤一一看过她们的着装和座次。
这几名贵妇家世非同小可,都是宁家即便鼎盛时期,她们也绝对不虚的豪门阶层。
宁轻澜早年间是重情不重利、不在乎男方出身、甘心付出一切的择偶观,这种单纯透明的性子,哪个男的不想被她青睐?说她是当年圈子里许多人的白月光也不为过。
但是,宁轻澜这种各方面条件优越却偏要恋爱脑的例子,圈子里现实清醒的女性当然看不惯,双方又都自视甚高,一遇上互不相让,不吵闹才怪。
姜奕承脸色一沉,正要起身阻拦,肩膀上却偏偏压上一只手。
他回头,便见姜平乐嘴角不动,声如蚊蚋,“急什么,你这时候出头,人家只会更烦她。”
姜奕承的反应被宁宵妤尽收眼底。
哈,想来多年前,宁轻澜跟圈内其他女孩子们争执时,偏帮宁轻澜的可不止姜奕承吧。
也不外乎宁轻澜当初那些语录被她们记了这么多年,实在是气不过啊。
宁轻澜垂眸。
她知道,自己该完成任务了。
到这一刻,听着自己曾经那些幼稚的宣言,宁轻澜此时甚至有些感谢系统推了她一把,让她有勇气打破自己。
她平静的转身,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
宁轻澜接受任务跟姜奕承致电求助之后,系统再次出现,给她颁布的新任务是:【姜家寿宴上,遇圈子里过往不对付的人当面嘲讽挑衅时,需谦逊低头认错,酌情表达以下台词……】
‘系统’给她的台词,不需刻意去回忆,早已经融入骨血,带着真情实感脱口而出:“没错,你们说得那些表态都是我做出来的,事实证明,我当初那些观念确实蠢得离谱。”
这话一出,贵妇团便是一愣。
宁轻澜继续道:“我识人不清,以至于家产被偷,孩子被弃,自己被蒙在鼓里骗了这么多年,也因为我当年的荒诞偏激,给大家带去过许多不愉快。在这里,我给大家陪个罪,对不住了。”
宁轻澜举杯,仰首一饮而尽。
嗡——
【宁轻澜崩坏值:+100】
申明歌笑意凝滞。
自宁家出事以来,她就想找宁轻澜出气很久了,但她还秉持着固有印象,以为宁轻澜会如以往一般嘴硬来着,谁知道……这就低头了?
她们只讨论过宁轻澜会如何反驳,她们又要如何回嘴,趁此机会好好占一回上风,可从没做过对方会道歉的心理准备啊。
贵妇团一时间都陷入沉默。
宁轻澜拎起酒瓶,又给自己来了个满杯,“你们的看法没错,是我自作自受。如果以我以前的性子,我会认为,但凡还有些傲骨,就该认命自食其果……但是呢,我活该,我两个家道中落、从云端跌入泥里女儿却无辜,我父亲奋斗一生,晚年面临产业被人掏空分割,他更无辜,我无法坐视不理,眼睁睁看着家人被豺狼虎豹虎视眈眈地窥伺,所以,我必须得换个活法才是。”
宁轻澜再次仰头一饮而尽,眼角一滴泪盈不住砸落,渗入鬓发中。
她脑海中不停回响着笑笑之前说过的话——我们完全可以哭闹,可以发疯,可以为达目的极尽手段,这些都不影响我们挺过难关后活得漂亮。
这些,比起以后灿烈的人生岁月,都不算什么。
宁轻澜唇角扯出一抹似哭似笑的弧度,“以后,我会接替宁家掌权人的位置,如果有合作共赢的机会,还希望大家别在意我年轻不懂事时那些话,尽管上门。”
嗡——
【宁轻澜崩坏值:+100】
宁宵妤目光掠过宁轻澜,落在姜奕承身上。
他黑着脸,显然已隐忍到极点,如果贵妇团再
不收敛,他姑姑肯定就按不住他了。
不过……
申明歌等人心情复杂起来。
她们也知道宁轻澜如今日子不好过,但本身也只是气不过早年间的事,幸灾乐祸过来嘲笑几句出口气而已,也没打算真正上纲上线。
她们虽然关系不好,可说白了,双方年轻时候的冲突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这些年,也没影响家里合作愉快不是?
现在看她被一个渣男逼到这步田地,曾经圈子里最特立独行的人,变成了她自己最讨厌的模样,一时心里竟也挺唏嘘难受的。
宁宵妤缓缓啜了口酒。
越是曾经清高自傲的人,为现实示弱低头时,给人带来的触动和冲击就越大。
鲜花盛放在荆棘丛中时,人们想要它低头被采撷,但它若被踩进泥泞中,零落满地伤痕,那人们会愤怒于摧花者的残忍。
申明歌那表情别扭的,明显有些后悔了。
“你这转变也太大了,简直两极反转,”申明歌讷讷道:“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儿,忽然要撸起袖子拾掇家业,也亏你能俯得下身段。”
“嗐,我们也就开个玩笑,毕竟也认识这么多年的老熟人了,”另一名贵妇找补道:“这些年我们也不是没羡慕过你,向来都是自在随心,什么都不在意,我们呢,这些年天天为了家事操劳,为了公司营收应酬这个应酬那个的,表面光鲜,实际上可没你快活。”
“就是啊,咱们不过是说话直白了点,”贵妇团第二人也道:“而且,轻澜你这些年也没白过啊,活的快活,眼下状态还跟二十多岁小姑娘似的,哪儿像我,整天保养都拦不住皱纹往外窜。”
宁轻澜为她们的态度转变而心头微颤,苦笑道:“我过往逃避的责任,现在都会补回的。”
随着宁轻澜的回头,气氛很快有了一百八十度转变,从针锋相对变得……诡异的尴尬中带着和睦。
姜奕承意外地望着宁轻澜。
她这回,是真的看透彻了。
曾经圈子里那个最特别的女孩子,花了二十多年时间试错,坠入低谷后开始打磨自己的棱角,重新出发。
倒是跟以前坚定选择陈乘风时,有着如出一辙的倔强。
只不过这次,她的立场似乎转向了他……
姜平乐意味深长地在他肩头拍了两下。
不错不错。
宁宵妤心里很是满意。
这次任务的目标,就是让宁轻澜改变圈里人对她的印象,疏通曾经堵塞的人脉。
上流圈子排外,跟这些贵妇的交情可是很多人求而不得的,宁氏作为跟她们家族同一时期发展起来的老牌企业,天然受她们认可,日后说不定哪天就能用上,不该随意交恶。
当然,宁宵妤不可能早早料到宁轻澜今天要面对的人是谁,她只是清楚宁轻澜在圈子里的形象,又确定在这种狗血文里必然会发生类似事件,于是要求搞事业的宁轻澜趁此机会完成蜕变而已。
伸手不打笑脸人,宁轻澜自己都先骂自己过往蠢了,别人哪里还讥讽得出口?就算有人到这时仍然看不惯宁轻澜,那也只能是一部分。
而最重要的目标是,宁宵妤确定,姜奕承看着宁轻澜在他面前一再委曲求全,会更加在意宁家,再加上宁轻澜这回表态增加的崩坏值,这一波稳赚不赔。
宁轻澜转了性子,对贵妇团来说,就等于敌军大彻大悟,弃暗投明。
她们既有自己这些年选择了正确道路的成就感,又有对宁轻澜的同情怜悯,再想到宁家处事向来厚道,有自己的经营坚持,是很理想的合作对象,哪儿还有不化干戈为玉帛的理由?
申明歌心情畅快,就也忍不住劝劝宁轻澜,“你也别太担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最近宁氏商业热火成那样,只要能死死撑住挺个一年半载,肯定就逐渐缓过来了,陈乘风那作风你看圈子里谁看得上?你女儿也争气,把那家伙的冬风网购都给搞臭了,之后有他求你的时候呢!”
宁轻澜事发后还是头一回听到外人的劝解,不禁眼眶发热,“嗯,希望能借你吉言。”
“嗨,你如今想通了是好事,再说,当年喜欢你的人那么多,咱又不是没有重新开始的底气,大不了再找个更好的,气死陈乘风……”申明歌说着,眼神瞥到姜奕承,脑中忽然想起旧事,当场点名:“诶,姜奕承?刚刚坐在轻澜身后怎么都不见你出声劝几句?好歹当年姜、宁两家关系那么好,不念旧情啊你!”
姜奕承:……
申明歌那最后一句话一语双关,宁轻澜大惊,连忙拽她,“别别别,不用不用……”
看宁轻澜这别扭样子,申明歌更来劲儿了,“什么不用啊,姜奕承,不是我说你,轻澜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不是个能主动的性子,现在正是需要雪中送炭的时候,你不说有什么大动作了,至少态度得到位吧……”
姜奕承扯了下唇角,好脾气道:“你说的是,我疏忽了。”
宁宵妤看着宁轻澜在两人间艰难社交,心里暗笑。
宁欢笙不忍直视地捂脸:“我感觉妈妈好尴尬。”
“没事,尬着尬着就习惯了。”宁宵妤毫无同情心。
她视线微转,忽然就瞥见几道人影放下酒杯,乌泱泱赶了过来。
是冯庸他们七个。
宁轻澜在主桌上这么大动静,终于引起他们注意了。
“宁总,总算是见着您了啊。”冯庸人还未走到,就拖着长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宁轻澜转头看见几人,瞳孔微缩,表情一下子黯淡下来。
旁人一见这气势汹汹的七人,心中明了。
这七个,摆明了是要找事儿的了。
宁宵妤整了整衣服,站起身来。
从宴会开始起,她就坐在这儿不动了。
这宴会场布置得很安全,她不动,世界意志好像都没空子钻了。
宁宵妤刻意从位子上走出来。
正巧(),一个侍应生开始端着礼盒往宽阔廊道中走来。
途径宁宵妤时€()€『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一个礼盒毫无征兆地往她这边跌落。
来了!
宁宵妤心头危机感拉响警铃,在感应到的一刹那,她毫不犹豫后退二步,避开自己的位子。
嘭!
礼盒落地的刹那忽然爆裂开来,火花中,几根尖锐的零件弹射出来,直插进宁宵妤刚才所站位置的椅背上。
同时,一股烧焦的气息在现场弥散开来。
“啊呀,这是怎么回事?”申明歌惊叫起来。
跟宁宵妤同桌的人慌忙起身,震惊闪避。
冯庸七人顿时止住步子,感觉似乎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姜奕承连忙排开众人上前,绷着脸让人拆开包装查看。
等侍应生做好防护,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便见一个零散的器械露了出来。
看着像是什么仪器,只是如今坑坑洼洼,外壳扭曲,像是被摔坏了。
姜奕承眉心微皱,打量片刻,目光中浮现了然,“抱歉,这是姜家某位合作商从国外寄回来的寿礼,是医疗器械,大概运输过程中没做好保护,被挤压后发生了爆裂。”
他歉然看向宁宵妤,“笑笑,让你受惊了。”
宁宵妤摆手,“没事的,只是意外而已。”
众人这才恢复镇定,念叨着坐回位置上。
“这是哪家厂商的东西啊,运输不好就这么危险啊。”
“东西坏了不要紧,可怎么能跟暗器似的,零件往外迸呢?”
“就是,这要是人没避开,射到眼睛上怎么办?”
冯庸目光恍惚了下。
他不知道身后其他几人有没有想起风大师说的——宁宵妤将扭亏为盈,福运当头,最近小灾小祸不断,但定然都能逢凶化吉。
但旋即,他咬牙继续上前。
不,只是个意外而已。
走到这一步,七家品牌的生意都被毁了大半,如果不能咬下宁家一块肉来,他们的损失怎么算?
“宁太太!”
冯庸上前几步,打断了正上下打量女儿的宁轻澜,“正好今天有缘遇见,你看,宁家拖欠我们七家货款的事,是不是也该给个交代了啊?”
宁轻澜指尖扎入掌心。
“对啊,宁家卖了我们的货,结清货款天经地义,结果你们不仅不配合,还纵容你女儿往我们身上泼脏水,导致我们库存积压,这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这就是你们宁家所谓的处事之道吗?”葛大峰大嗓门嚷嚷起来。
“各位叔叔,你们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宁宵妤快步来到宁轻澜身旁,笑吟吟道:“全网都知道我邀请你们几位坐下来谈谈,是你们不给机会,怎么这会儿反而质问我妈妈要交代啊?”
冯庸看到宁宵妤就恨得牙痒痒,当即怒喝道:“你一个晚辈当得了宁氏的家吗?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
“没有笑笑说话的份
() 儿,就有你说话的份儿了?”
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
姜奕承再也坐不住,几步走到宁轻澜身前,冷冷盯着冯庸:“在家父的寿宴上闹事,这就是你们的礼数吗?”
冯庸本就矮了姜奕承一个头,且不管是财力还是企业规模都无法跟姜家相提并论,被这么一喝,当时就是一窒。
什么情况,当初陈乘风和祁宴怀不是都说过,姜家不可能管宁家的事儿么!
冯庸再开口,气势上就先弱了几分,“姜总,我只是想跟宁总交流几句,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没有什么过分的?啊,你只不过是觉得我妈妈好欺负,针对我妈妈而已。”宁宵妤笑盈盈的上前,站到姜奕承的身边。
两个人一往前,宁轻澜就被他们挡在身后,隔绝了冯庸的视线。
冯庸脑袋又是嗡地一声。
他确实是在针对宁轻澜,因为……这是陈乘风的指使,他说,以宁轻澜的性格,绝对做不出当众赖账的事,再加上宁轻澜这些年自命清高,在这种场合几乎没有朋友,别人只会看热闹而不会插手,只要在众人面前逼她签下承诺书,有了具体条款,那么宁家被强制执行的进度就会被立刻提上日程。
姜奕承声音更沉了,“冯先生,如果你真是好好交流,我不会插手,但如果你打着借姜家的场子威逼胁迫宾客的话,那就别怪我让人把你们请出去了。”
冯庸:……
真他妈见了鬼了。
姜奕承早年不是因为宁轻澜丢尽了脸面,这些年对宁家讳莫如深,提都不能提吗?
这会儿宁轻澜落毛的凤凰不如鸡,都是生了俩孩子四十多的女人了,他怎么还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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