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萧铮感到的震撼,比云舟要更大。
他惊讶的发现,要克制自己继续下一步的行为,居然需要超出他想象的意志力。
然而最终,他还是把手拿开了,他蹙起眉,心中对自己有一些微微的恼火。
之后的一路上,萧铮都处于一种别扭的状态。
他很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当年在魏都做人质能够活下来,都靠谨小慎微,无比审慎,他习惯了永远保持克制,处在可以自我掌控的状态,那才能让他觉得安全。
所有的失控,都代表危险。
而这个暮云舟,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似乎都有什么不同寻常的魔力,让无论什么时候的他,每每会因她的出现而去做一些本来不会去做的事。
比如受伤后被仇敌的女儿包扎伤口。
比如在雨天里翻过宫墙,和她搭话。
比如刚才,自己在不合适的场合,伸出去不想收回来的手。
云舟因他刚才的触摸而忐忑不安,一路像一只警惕的小猫,时不时拿一双眼睛留心着他的动作。
一直到返回承天殿,元弼先生来求见,云舟才松了一口气。
崔元弼是来禀报宴席刺客之事。
那刺客显然是一名死士,只是一心求死,牙齿中藏了毙命的药丸,还没拖出宴席去,就已经死透了。
后来从蛛丝马迹追查下去,线索指向了大魏留在皇城中的残余势力。
因为云舟替萧铮挡刀的事情,已经被崔元弼大肆传扬出去,用来做萧氏得人心的证明。
但如果那刺客也是暮氏派来,便显得这佳话不那么尽善尽美,所以崔元弼封锁了查到的线索,前来请示萧铮,看他如何处置。
“先生觉得真是暮氏的手笔吗?”萧铮问道。
崔元弼也并不避讳,有话直说:“比起暮氏,老臣咱们北燕内部的人更有可能,那些线索恐怕是嫁祸的手段,毕竟对于藩王来说,天下越大,封地越多。”
萧铮笑了笑:“不过是为了逼迫我立刻南征,这帮人竟做到派人假意刺杀我的地步,算了,此事不要再查了,给那几个老东西一次面子吧。”
崔元弼点头,思索一会又问道:“那童宪此去南兹,回来如何安置?”
萧铮道:“他胆敢为一己私情算计于本王,此去就不用回来了,卸了他的官,让他留在南兹。”
元弼先生走后,云舟神情有些郁郁不乐。
自宴席之后,萧铮与谁人谈话都不在刻意遣她出去,所以刚才萧铮对童宪的处置她全都听见了。
萧铮看她一眼,问道:“何故对我摆出此等表情?”
“殿下除去童将军的职务,早晚要后悔失去一员忠心耿耿的良将。”云舟直言不讳。
此时,御膳房来了人,送进膳食来。
云舟起身去接,打开碗盖,是一碗豆沙羹。
萧铮只是看了一眼,没动作。
云舟在一旁看着,怕那甜羹凉了,提醒道:“殿下不用吗?”
萧铮把那碗一推,对她道:“本王不大喜食甜的,赏你了。”
云舟听了,只得上前,欲将羹碗端下去,心中有些可惜,待她回去吃到,恐怕已经凉透了。
手还没碰上碗沿,忽听萧铮吩咐:“要往哪走?坐在这吃。”
他既开了口,就是命令,云舟只好坐在他对面,拿起小瓷勺舀了一勺暗红色的豆沙羹,抿进口中。
是原来宫里常做的味道,恐怕还是同一个御厨的手艺,云舟一瞬间有些熟悉的恍惚。
萧氏没有苛待宫中的宫人,餐食上是不错的,云舟又不喜大鱼大肉的油腻,这些日子吃得略素淡些也习惯。
只唯独这类甜羹,糖水,精细糕点之类若无上头赏赐,宫女平时是吃不上的。
可偏偏云舟喜欢。
要是伺候后宫娘娘,这类零食多,或可在小厨房里私留一份,可如今除了宁和宫中住着大妃,宫里没有其他女主人,而萧铮确实不大喜爱甜食,豆沙一类,吃得甚少,承天殿里难得见一回。
这一口甘甜入腹,着实是熨帖神魂。
见云舟神色缓和了许多,萧铮才接着方才的话道:
“童宪敢与你一唱一和,自然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像元弼先生那样的明眼人也都看出来了童宪的私心,不惩治他,难道要纵容其他人也有样学样,都和你们一般,随意算计于本王?”
云舟理亏不语,埋头喝着甜羹,不知不觉,竟然把一碗都喝光了。
她看着空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将碗盖盖住。
“这碗豆沙要是下了毒,你这个吃法,恐怕神仙也无力回天。”萧铮放下御笔,似是得了闲,调侃她起来。
云舟咬了一下嘴唇,终是回怼:“羹里有毒也是冲着殿下来的,我若中毒,那是遭了无妄之灾,如真有那一天,望殿下怜悯我,将我的姐妹晨霜和她的母亲都放了吧。”
萧铮不悦道:“暮云舟,你是不是只要开口就是试探本王?才送走你阿娘,这会又来向我讨人,我劝你不要贪得无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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