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庆国公府被买通的是一个看门小厮,他的姐姐在后院伺候女眷,可偷帮他把晨霜带出来一见,但要求必须亲自跟着,不然晨霜是被国公爷看上的人,若真放跑了,他可吃罪不起。
于是那小厮就与车夫坐在一处以免她们意图带人逃跑。
云舟急的在车中坐立难安,频频掀开车帘向巷子口探看。
过了一会,果见一个仆妇带着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提灯而来。
那身着素服的妙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晨霜。
云舟一认出来,当即扑下车去。
晨霜经此段时间磋磨,瘦了许多,脸庞略有些憔悴,乍一见云舟还有些惊疑不定,待确定了是她,眼泪刹时间流下来,抱住云舟痛哭。
这一哭,身上泄了力气,险些晕倒,还好薛尚宫帮忙扶住,好歹进了马车之中。
为防外头听见,云舟说话声极小,她简略说了一下自己的处境,又表明了此番要救晨霜的决心,但庆国公位高权重,她能使上的力或许只能暂缓她的漂泊,还不能使她全得自由。
晨霜止住泪,细细听了,道:“我母亲还在为人奴婢,我就算得了自由能去哪里?”
她默了默,坚定的看着云舟:“我都照你说的做,这天下人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云舟点点头,道:“明天是庆国公夫人丧礼最后一场大宴,北燕王公贵族大半会去,你要抓住机会不要害怕,事情闹的越大,渤阳王就越有立场出来说话。”
过了没一会,那小厮就催着要带晨霜回去,晨霜下车前又抱了抱云舟,这才依依不舍去了。
庆国公府中,方氏用过晚膳,亲自去检查了一遍府中丧仪的各项事务,按照北燕的习俗,大丧一月的最后一天才是大日子,她是妾室扶正,给去世的原配主母办丧仪要格外的尽心尽力才能得一个好名声,所以她这些日子可谓鞠躬尽瘁地操持,生怕有了错漏。
方氏回至房中时已经很疲乏了,她一进门,心腹刘嬷嬷就赶紧来回话道:“国公爷在书房歇下了。”
方氏点头,接过丫头递来的参茶,问道:“国公爷都是一个人歇?没去找过那丫头吧?”
刘嬷嬷摇头:“没有,大夫人丧期未过,老爷是要面子的人,纵然有心,也不至于在这个月里成事。”
方氏叹气:“偏偏那丫头又是渤阳王殿下赐的,发卖不得,不然直接撵出府去岂不省心?”
刘嬷嬷是近身说话,将方氏喝空的茶盏接过来递给丫鬟,回头道:
“二夫人这可想错了,就算不是渤阳王殿下赐的,此刻也发卖她不得,国公爷刚看中,转头您给逐出府,国公爷能高兴吗?虽说自古女主内,您有这个权力,但归根结底一个家宅还不是男人说了算,他们是懒得管才给主母权力,真有主母不识相,把他的心肝人撵了,男人不乐意,主母能得什么好?”
就是原配也未必敢得罪一家之主,莫说方氏还正在扶正的节骨眼上,更是没有底气把晨霜如何,她恨的牙痒:
“那我还得把那小蹄子送上去不成?我虽是个二夫人,也是要脸面的,送丫头去讨好老爷扶正,以后传到旁人耳朵里,不知如何嘲笑我。”
刘嬷嬷枯黄的眼珠一转,道:“不想让国公爷摘这朵花,最好的办法是让旁人先把这花折了……”
方氏心中一动,转头看刘嬷嬷:“你的意思是?”
刘嬷嬷一笑:“大夫人不是有个侄子从南边刚入都城?听说整日里寻花问柳,前几日还强抢民女叫人给告了,大夫人的丧礼他必要来的,到时候我们把他往那暮氏女屋里一塞,守株待兔,等成了事,夫人你再去撞破丑事闹起来,国公爷没法子,为了面子也得把那成事的一对凑成,到时候问题自然解了。”
方氏一把握住刘嬷嬷的手:“这些年亏得嬷嬷你做我的智囊,替我扫平多少障碍,这事还得交由你去办我才放心。”
丧仪之日,晚上有一场大宴,国公府中宾客往来,热闹非凡。
萧锐来参加庆国公夫人的丧礼大宴,一方面遗憾舅母早逝,一方面为自己对云舟的求不得借酒浇愁。
这一愁,就喝的得多了些。
他正有些酒醉之际,一旁的酒壶忽然倾倒,残酒洒出来湿了他的缎子鞋面。
那失手的丫鬟似怕责罚,连忙道歉,掏出帕子蹲下要为他擦鞋子。
萧锐朦胧的醉眼一眼扫到那帕子,愣住了。
一模一样的帕子,他还藏着一块,正是云舟的。
他这回真正注意到身前这丫鬟容貌,只见她楚楚可怜,眼角眉梢与云舟竟真有几分相似。
这可触动了萧锐的心事,他恍恍惚惚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帕子哪来的?”
那丫鬟声音有些凄楚:“这帕子是原在宫中时妹妹相赠,可是一朝国破,如今姐妹们也都离散了。”
“宫中?你也是暮氏女子?你妹妹叫什么?”萧锐问。
“奴婢叫晨霜,赠帕子的妹妹叫云舟。”
萧锐一听,一拍大腿:“天呢,竟有这等巧事!云舟是我的……”
萧锐虽醉酒,但还知道不可再宣扬云舟在自己府中为妾的事了,转而道:
“本王喝醉了,你扶我到个安静的地方醒醒酒去吧,咱们清清静静地说会话。”
说着起身离席,他酒气上涌,步子有些踉跄,刚一起身时还有些不稳,一双纤纤玉臂便将他掺住。
晨霜扶着萧锐到了一处人少的小径,寻了处石凳坐下。
萧锐看着晨霜服一身素白,与他初次见云舟时极为相似,忍不住爱屋及乌,怜香惜玉起来。
晨霜垂眸,凄然道:“王爷不责罚我洒了酒,可见是个仁慈的好人,不妨对您说,庆国公要纳我做妾,我知道了只觉晴天霹雳,我已下定决心死也不从,真到那日,只好往那井里纵身一跃,求个干净!”
说着,拿手帕掩住脸,头靠在萧锐肩上,幽幽啜泣起来。
萧锐最是心软之人,尤其对待美人,哪里经得起香泪的浸泡,听得晨霜死志,酒都惊醒了大半,忙走过去安慰道:
“不要说这种话,大不了我替你去向舅舅求求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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