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徐勿敏锐地发觉到了萧铮对这段词的敏感,只见皇帝托着茶盏不喝,只把那茶盏薄薄的盖子,缓慢刮过杯沿,发出令人战栗的刮擦声。
不知怎么的,就让人想起处置谋反之罪的犯人时,那刮骨的刑。
徐勿他心中一紧,冷汗重新下来湿了后背。
戏台上还在热闹地唱着,连扮公主的伶人也上来了,戏里是公主求魏帝不要杀北燕世子,这段倒是瞎编,只是底下的观众爱看。
徐勿可没有心情看戏了,他时刻注意着萧铮的脸色。
果然萧铮听了那天命皇后的一段之后,周身的气质都冷了下来,半晌,将茶一放,起身道:
“走。”
萧铮离去时,楼上雅间里有一位官员无意中瞟到他的背影,他一时觉得眼熟,待细看去,人已经不见了。
“那个人……在哪见过……”
此人正诧异,身边的小厮上楼来唤道,“陆大人,李相有请。”
陆少卿闻言,连忙拿湿锦帕擦了手,随着人出了戏楼,上轿往李相府上去了。
待从相府出来,陆少卿叉起腰来,抬头望天叹了口气。
“我这回恐怕得离了胤都了。”
他从相府离去,府门口一个扫地的小厮收了扫帚,对看门人说:
“大哥,我老娘今天犯了病,我回去瞧一眼,马上回来。”
看门人不耐道:“看在你平日孝敬的份上,快去快回,这块地可没旁人替你扫。”
那小厮赔笑答应一声,走了,一转脸那谄媚的笑容就消失不见,往无人的巷子里钻了去。
傍晚十分,冕图青茵陪大妃用了晚膳,回到宁和宫偏殿,思玉交给她一个锦囊。
“郡主,王爷在李相府中的眼线送信进来了。”
冕图青茵坐下,将那锦囊中的纸条打开,看完了,塞进了香炉里。
“那暮云舟很有手段,拉拢了李相,为自己造势呢。”
思玉道:“小姐要怎么做?”
青茵道:“这事既合陛下的意,又不合陛下的意,他想让暮云舟当皇后,但肯定不喜欢他的女人搞这种小动作,我们静观其变。”
星命皇后的各种传言五花八门,但所指终归一处,那就是大胤的开国皇后必须是魏女。
都城禁卫军都统原是北燕将军,流言传起后当即下令严查,但嘴唇一碰的事情,如何禁的住?
戏文里也没有明说,推演星象也确是如此,抓不到实证,北燕派一生气,都城里找茬子连封几个戏楼。
可是流言这东西,越禁百姓越好奇,越要信以为真,且那都统手下有几个副都统乃是大魏起义的草莽出身,被萧铮提拔上来,皇后是魏女于他们有利,自然是阳奉阴违,多有放纵。
是此,天命皇后之说越传越甚。
云舟头一回翻搅出这样大的动静,心中焦躁,亦有担忧,清晨早早地起来,到雪后的园子里去散心。
小钗拿着玉瓮,跟着她,顺便收着梅花上的落雪留着给她泡茶,这梅林子走了几圈,倒是收满了一小瓮。
“公主,别走了,再冻着了,快回去吧。”怕她冷着,小钗劝道。
云舟的秀眉依旧蹙着。
萧铮是必然能看出这传言是人为的,只是流言缥缈,很难抓到源头,所以问不到谁的头上去,但他心里会如何想,还未可知。
云舟若有所思地回到双鸢阁,发现薛尚宫已经来了,说是陛下看天越发冷了,怕云舟感染风寒,让她来给双鸢阁添新炭炉子的。
说完表面上的差事,云舟屏退众人。?3?7?0?2?0?6?0?3
薛尚宫道:“李相说,民意既已铺好,下一步要投石问路了,这几日就会有人上折子,说后位空悬,荐公主为后。”
云舟担忧道:“不行,这时谁上折子岂不是不打自招了吗?还是不要操之过急,再隐蔽些为妙。”
薛尚宫看了她一会,微微笑了:“公主虽聪慧,但对前朝还是了解的太少了。”
“此话怎讲?”
薛尚宫徐徐道:“前朝臣子要达成目的,谁来做出头鸟,谁被贬斥,谁从中斡旋或者后来提携弥补,每一步都是有配合的,上折子的人自然知道自己所冒的风险,早做了心里准备,李相在前朝下了几十年的棋了,公主不必对此过于忧虑。”
“况且,公主以为他们投石问路,问的是什么?”
“公主受宠的说法不过是宫人传言,君王喜爱后宫女子,亲昵狎戏不过平常,怎能证明公主真能为魏臣说得上话?只有后宫女子涉及朝堂时陛下的态度才能真正看出来公主到底是不是一颗可靠的大树,而不是徒有受宠的虚名。”
云舟一时无言,她倒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一处。
要做这些人的依仗,也是要经过检验的。
所以萧铮会如何回应?
云舟的手不知不觉捏紧了。
她想起自己为救阿娘去为他挡刀,当时萧铮知道自己被算计时的愤怒。
而配合她的童将军,也被褫夺了官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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