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进来。”
萧铮寒凉的目光从伏地不起的冕图卓泰身上移开,淡淡地吩咐。
门帘一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被扔进了帐中,倒在了毡毯上。
萧铮道:“刺客被朕活捉了,冕图卓泰,你仔细看看。”
布置刺客的事不是冕图桌泰亲自着手,他与这刺客从未见过,于是冕图卓泰兀自装傻道:“陛下这是何意啊?”
萧铮看他一眼,眸中似有一丝冷笑,他道:“再带。”
帐帘又拉开,又一个人被重重扔进帐中。
那人不像刺客不识得冕图王,他见到冕图王就爬起来叩首道:“属下无用!”
这下,冕图卓泰当真慌了。
未免被抓住把柄,刺客安排好之后,行事的手下早就提前离开了围场,所以当皇帝的大军将围场包围的时候,他才不甚担心,没想到,提前走了,居然还是被抓了回来……
萧铮闭了一下眼睛道:“冕图王经营半生,这样的事也干过不少,不是你们做的不缜密,而是朕太了解母后了。”
冕图王这时想起了庆国公的话,当即认罪叩首道:“此事都是臣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
“无关?母后忽然起了杀心,这里头没有你那聪慧的好女儿借刀杀人的妙计吗?”
冕图卓泰冷汗如雨,他咽了一下口水,求道:“青茵年纪尚小,她哪里有什么心机,更没有那样的胆量,她不过是个闺中的无知女子罢了……臣也是一时冲动,此事全然与旁人无关呐。”
北燕派以太后为首,抱成一团,出了事情也觉得要依靠太后保自己,都在极力撇清太后,这在萧铮看来,几乎已经快成了另一个小朝廷了。
萧铮沉默片刻,缓缓放下了朱批的御笔,然后骤然抬手,将案上的墨石砚台狠狠砸向了冕图王的头脸,冕图卓泰登时血流劈面。
他声如雷霆。
“你到底是谁的臣!”
冕图卓泰被砸倒在地,只觉头痛欲裂,脑浆翻搅,鲜血流进眼睛里,满目血红。
“是……是陛下的臣!”
萧铮起身,走到冕图王面前,每走一步,靴子底都碾过冕图王渐在地上的血珠子。
他淡淡道:“如今大胤最南的属国是南兹国,南兹国再往东南,便入海,海上还有几个荒僻的岛国,既然你的女儿如此无辜,朕看郡主身份也委屈了她,不如朕封她做公主,送到那岛上与族长和亲,为我大胤立功可好?”
萧铮的语气仿佛恩典,而冕图王已经心底冰寒。
那南方的荒岛上哪有国?不过是些茹毛饮血的野人罢了,莫说青茵,就是男人送到那岛上去,也是等于去死。
萧铮踱步到冕图王另一头:“冕图卓泰,你毕竟功勋赫赫,朕也不愿意伤咱们北燕人的心,朕可以保你们不死,甚至还能保住你这张老脸,只要你能想得明白。”
冕图王抬头,他低伏在地上仰望这年轻的帝王,忽然有一种醍醐灌顶般的清明。
是他一直以来都想错了。
他们这些人费尽心机争来争去,什么北燕,什么大魏,多少好处争到家里又能怎么样?天下是皇帝的天下,争到最后,连他们自己也不过是这个人兜里的东西罢了。
臣就是臣,遇见铁腕的君王,绝不该去争人家不想给的东西。
冕图卓泰如被冰水浇脊骨,清醒了个透彻。
他再次深深叩首,道:“小女资陋德亏,不堪为后,现民间尊奉魏女,天命皇后不可违逆,臣今夜就联合北燕诸部首领进表,推举魏女暮氏为后!且为报陛下饶过小女一命的恩德,臣冕图卓泰,愿意归还陛下所赐燕山以南所有土地,自此返回北燕为陛下守旧都,无召终生再不过燕山!”
当冕图卓泰走出王帐,迎面便是被风卷起的雪霰子扑了满身。
冰凉的雪打在粗糙的脸上,那凉意终于叫他确信,他是活着从那帝王的震怒里走出来了。
从王帐前匆匆经过的宫女抬头看了他一眼,吓得脖子一缩加快了脚步。
冕图卓泰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模样大概不好看,伸手一抹额头,手上一片鲜红。
刚叫皇帝砸的这个口子,血竟然还没止住呢……
他想起庆国公,想起太后,不由得在心里叹。
大难临头各自飞吧,皇帝给了他冕图部台阶,他不得不紧着走下来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什么北燕派的利益,太后的家族,那可都顾不上了。
雪越下越大,灌进脖子里,冕图卓泰脖子一凉,打了个冷颤。
……
因为下雪,云舟的毡帐里加了炭盆子,烧的暖热。
小钗拿着铁钩子拨了两下通红的炭块,然后绕到屏风后头帮云舟洗澡。
她打开干爽的棉巾子,将云舟洗好的湿漉漉的长发拨到浴桶外头来擦干。
毡帐不比宫里房子一间套一间的。
那门口的棉帘子哪怕开一个缝,寒风都无遮无拦的全灌进来,湿着头发万一着了冷风,落下头风病可不得了。
她一边擦一边吩咐外头拎热水的婆子们再往桶里兑热水,生怕水凉了。
两个婆子身强力壮,拎了热水之后正要出去。
屏风外头那棉帘子就被人一挑,一大股冷风灌进来,小钗呵斥道:“谁又这么大咧咧地掀帘子,冻着姑娘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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