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钗听不下去了:“娘娘,堵了她的臭嘴吧!”
云舟听了那些诋毁污蔑, 脸上倒没什么愤怒之色, 她指到一位小童, 吩咐道:
“打盆水给她照照。”
那小童不敢怠慢,用个木盆从大缸里打了水,端在蕊娘脸前。
蕊娘以为要浸死她, 先还挣扎, 后来瞥见水面上那张脸, 瞪大了眼睛,待确认了那肿脸血面的恶鬼是自己, 当即崩溃地哀嚎了一声。
“啊——!”她挨打的时候都没有这一刻万分之一恐惧,连怒火, 也被恐惧冲灭了。
她忽然伏在地上大哭道:“娘娘开恩, 别打了, 奴婢的脸要毁了, 薛……薛尚宫打满了三十杖了, 奴婢查着呢!娘娘开恩!”
蕊娘原是有些容貌的, 大魏没亡的时候, 她是瑶贵妃宫中的人, 眼瞧着贵妃如何受宠, 嫉妒地红眼, 但贵妃防备她, 不叫她在前头伺候,她没有机会攀上高枝。
后来瑶贵妃失了宠,她心中大快,做第一个落井下石的人,巴巴地跑去冷宫告诉她魏帝又宠幸了谁,把瑶贵妃说得心灰意冷,没了生机。
再后来大魏亡了国,她本要逃出宫,但被一个内侍坑了没跑出去,后来她受薛尚宫照拂,让她在承天殿伺候。
年轻英俊的新主自然比那衰老的魏帝强百倍,她动了心思,想着时间长了,可以引诱萧铮,飞上枝头,锦衣玉食,作威作福,结果又来了个处处特殊的暮云舟。
高高在上的公主好不容易掉下云端陷入泥潭,凭什么不被踩死?凭什么还能被渤阳王看上?蕊娘心里一万个不平。
后来她栽赃云舟不成,薛尚宫虽没有处置她,但把调去了慎刑司,慎刑司这地方,整天只能见到犯事的宫女太监,蕊娘后宫梦断,因此恨上了薛尚宫,之后云舟封后,她更加嫉妒地咬牙切齿,每日在梦里诅咒这些断她前路的人。
前段日子,她知道太后与皇后不和睦,于是又起了心思,主动和北燕太监苟且,投靠了太后,想着把薛尚宫拉下来,太后会恩赐她重回承天殿。
可是如果没有一张美丽的脸,她就彻底没机会了,这成了执念。
以至于在她神情恍惚的时候,死都不怕,只怕毁容,嘴里念着:“太后会让我回承天殿……”
春锦在一旁瞧着,恨道:“你就是神仙模样,陛下也看不上你那颗丑陋的心。”
慎刑司一场喧嚣在蕊娘的崩溃中尘埃落定,门外一直偷偷观察的慎刑司主事见事情完了,才终于马后炮地出现,跪下大吼道:
“奴才失职,管教出这等刁奴,冲撞皇后凤仪,罪该万死!”
云舟不想与他多计较,只交待道:“那两个太监包庇蕊娘污言秽语,一并杖刑。还有……”
她回头看了一眼蕊娘:“把她看好,她方才口中念太后二字,本宫明天再来审她,看她敢攀扯太后什么?”
那主事一愣,随后应道:“是。”
御医抬了担架,将薛尚宫接去医治,春锦跟在担架后头一起走。
云舟目送着薛尚宫出去,这才往外行去。
小钗跟在后头,不忿道:“那蕊娘骂娘娘的话,都够砍头了,娘娘就这么轻易把她处置了?”
云舟迈过门槛,发出微微一声低叹,语气颇有些怜悯,但话语叫人心里发凉,她说:“我不动手,她也活不过今晚……”
云舟回到凤梧宫,步上门前的阶梯时,云舟才意识到,自己手中还紧紧提着玄羽的佩剑没有松开,那薄而锋利的剑刃上,还凝固着一丝猩红,那是蕊娘的血。
云舟有些恍惚,她愣愣地看着那丝血迹,感觉那红色化成了一条狰狞吐信的小蛇,朝着她的手腕游了过来,想要盘上她的手臂,紧紧地辜住她。
云舟忽然觉得很害怕,下意识将剑柄松开。
那剑没有落地,而是被玄羽接回了手里,他低声道:“娘娘?”
云舟一个晃神,清醒过来,她回身往承天殿的方向望去,又低头看向自己微颤的手。
生杀之权……
当她以皇后的身份高高在上的将剑抵在别人脖子上的时候,她是真的想让那个人死,仿佛对方的生命只是一个随时可以夺取的不值一提的物件。
而且她也真的将对方推入了死地,虽然不是用那把手中的剑。
云舟低头看自己的手心,她的手在越发厉害的发颤。
人是会被权力侵蚀的,她真切感受到了那种感觉……
越是处于权力顶峰的人,越需要有一个声音在身旁提醒他,提醒他保持清醒……
云舟缓了缓神,问玄羽道:“怎么是你在这?”
玄羽回答:“守卫娘娘的人是轮换的,我也在其中。”
自从云舟封后,萧铮就派了乌鹊营暗中保护凤梧宫,以免她被前朝党争牵连,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云舟之前也从没在凤梧宫外见到过他们,今天是第一次唤他们出来。
她对玄羽点了点头:“叫人守好宫门,谁来也不见,陛下也不见。”
玄羽道:“如果陛下一定要进来呢?”
云舟道:“你们自然不能拦他,只需要传我的话给他就是。”
说完,她一路回到寝殿,将凤冠一摘,忽然觉得疲惫到脱力。
小钗跟在后头问道:“娘娘要做什么?”
云舟躺回榻上去:“我得睡个饱觉,明日还有得折腾呢。”
……
薛尚宫被抬回住处,御医来诊治过,开了煎服的药剂和涂抹的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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