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她运了灵力的片刻后,她感到自己梦境世界微微一颤,她知道是外面的青娆带着她的身体在向她指引的方向行动了。
接下来,就是她要做的事情了,而这件事,只能在梦境里做到。
孟如寄带着自己揉在迷雾中的梦,向黑暗如渊的前方踏去。
之前牧随来深渊里救过她一次,这此,换她去找他。
可没有上一次牧随那么艰难,孟如寄在梦境里没有寻多久便寻到了飘浮在空中的牧随。
他的梦境世界比起上一次,多了更多的迷雾。
而且,这些迷雾变得清晰了,孟如寄转眼看去便能看见迷雾之中的画面。
有过去神域的画面,有无留之地的画面,而最多的,却竟然是关于孟如寄的雾团。
从他们无留之地相识到现在,孟如寄从这一个个雾团里面走过就好像从他们的过去里走过,她一路不停,奔向牧随,却在触碰到他的前一刻,被他周围的气息弹开。
牧随在梦境里睁开了眼睛。
看着面前的孟如寄,他似藏了无数的话,但到最后,却只开口道:“你出去。”
让她从他的梦里离开。
孟如寄本带着一腔孤勇而来,但闻此言,她却笑了出来:“你这是在和我赌气吗?千山君?”
牧随只道:“今时今刻,你还来我梦中作甚?”
“我来给你一个选择。”
“我从来便没有选择。”牧随道,“因生而生,因死而死,我剥去神格,有了人的命运,但我这迷途者,却从没路途可选。孟如寄,你在奈河见过我的过去,你应该知晓。”
“是吗,可在我看来,你一直都在选择。”
孟如寄走向牧随,她感受到了牧随周身抗拒的气息,就像一股巨大的风墙围绕在他身侧,拒绝着所有情感的靠近。
他稳坐风墙之中,疏离又淡漠的望着孟如寄。
“在逐流城,你为了救我,暴露了自己神明的身份,这不是你说的‘不知道为什么’,这就是你的选择。后来,在奈河里,你来救我,从奈河中出来,你将内丹渡还给我,这都是你的选择。”
闻言,牧随冷漠的神色微微一动。
“离开无留之地前,你告诉我,你藏星燧于千山……”孟如寄直视着他,走入了他设防的风墙之中,“你把自己过去的谋划,以隐秘的方式告诉了我,这是你的选择。此前,来以戾气化形,来衡虚山见我,告诉我还有一天的时间,这也是你的选择!”
狂风拉扯着孟如寄的身体,她拽在身后的雾团在风中颤抖,但雾气却一直中雾团中涌出,没有被吹散。
牧随在风暴正中静静地看着孟如寄,但他似泥塑神像般的表情却也正在一点点龟裂。
“没有你的这些话,我悟不出你想做的事,我今天也不会还来见你!”
“站住。”牧随道,“孟如寄。”
孟如寄的回应是,抬手,挥散了他抗拒的风墙。
牧随终于站了起来,他抬手,要再次推拒孟如寄,但孟如寄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牧随。”孟如寄以强硬的态度靠近了他,但此时,声音却柔软了下来、
“这么多年,你作为人而活,你染上了人的坏毛病,人因为心有软弱,所以会口是心非。我看出来了,你的举动分明就是在求助,你就是想被人阻拦……”
“不是……”牧随挣扎,“我是想杀了所有人……”
“还包括你自己。”
“我亏欠他们,这是他们的遗志。”
“这不是他们的遗志。”孟如寄强势的拽着牧随,然后将身后的雾团拖拽到了牧随面前,“在奈河里,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所以我又到我自己的梦境里找到了那天的记忆,你好好看看!”
雾团被送到牧随的面前,雾团里面的画面好似将牧随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画面中,正是蕴神台上,诸神剥他神格的那一天。
火光映照在神域的天空上,诸神脸上皆是血与泪,他们吟诵着咒语,促使冰针滑破他的身体,血水在蕴神台上淌得到处都是。
所有的画面与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直到……
他神格被彻底剥夺的那一刻,蕴神台上的云阶,诸神齐齐停下了吟诵的咒语,他们看着他,看着蕴神台破裂,看着他从空中似流星一样向下界坠落。
在他的记忆中,他听见的诸神在对他说:“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他听到了诸神的恨意,看到了他们眼中的不甘,所以他带着这血海深仇,活到了现在,但是……
在孟如寄的这梦境里,一切与原来相同,却又好似与原来不同。
还是在蕴神台周围的云阶上,诸神齐齐停下了吟诵的咒语,他们看着他,看他下坠,却面带欣慰。
他们没有恨意,也不是不甘,有的神明开了口,他的唇形,无论如何也读不出“杀了他们”这些仇恨的字眼。
他们在说:
“活下去。”
“活下去……”
不是去报仇,而是去重生……
以人的身份,活下去。
“杀了所有人”,却原来,只是他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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